年长宫娥撇了撇嘴,忍不住教训后辈一番,斥道:“反正不是咱们的事儿,你可认真干活吧,仔细被嬷嬷瞧着了,又得一顿训!”
此宴尚未开席,据说已有几位嫔妃小主为此勤练才艺,就为了搏得女帝青睐。待宴结后,共赴明月亭赏月吟诗,想必又是另一番景象。
皇亲一席上,存活至今者,竟仅三人矣。玉兰长公主与沉香长公主挨得近,唯肃王一人格格不入,身侧是新婚燕尔的王妃。自从被削去摄政权后,他便扬言不再参政,引起朝堂对施羡鱼诸般过河拆桥做法的热议。
昔时翩翩君子,如今仍是身着蟒纹青袍,模样颇为颓唐,几杯黄汤下肚,已有了些醉意。酒气涌上喉头,熏得他脸色酡红。但见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举杯离席,踉跄走向帝后二人。
好歹玉阶足有十二阶,直叫旁人看得心惊胆颤。
第五十五章陡生变故
竹,君子也。有节骨乃坚,无心品自端。
曾经她们亦是坚信此人品德,不曾想,这人城府才最是深沉,弒弟迫父,胁妹夺权,好一个欺世盗名的伪君子。昔日可把酒言欢,共卦高楼的兄妹四人,或是生死相隔,或是面和心异,终是渐行渐远。
施媛媛摩挲着手中银杯,不发一言,眼神却紧紧跟随着那道熟悉的青色身影。他踏上玉阶,高举杯中物,醉眼纷花:“臣,仅以此一杯,敬陛下金安,敬天下太平。”
果不其然,施弘逸生了求和之意,想要向施羡鱼服个软。可笑他是江郎才尽,走投无路,才作出此举。倘若以往的罪孽,能以杯酒释嫌,世间诸事又怎会如此复杂?
何况,这其中还有她与施灵秀的手笔。
侍婢上前为玄服帝王倾酒,个个皆是肤白貌美,腰肢纤软,当真是好不动人。佳酿淬毒,却是无色无味。琼浆玉液倾予玉觞,清澈通透,水声宛如玉石相击,满盘落珠。
落入某些人耳内,却是刺耳之极。诸如施灵秀,但见她绾发成髻,身着赤纱,紧蹙着两道黛眉,艳丽眉眼难掩疲色,一幕轻纱之下,教人难以看清面容,却又想一探芳容。
一,二,三……快成功了。
时过多年,当初的四影卫已不复青春,立于帝后二人身后的云瑛,却仍是面黄肌瘦的孩童模样,在人海之中相当不显眼。云瑛挽袖取过酒来,又挑了一根细长银针,探针入酒,呈乌黑。
“陛下,这酒有毒。”
方才倾酒的一位侍婢,来不及走下玉阶,闻此一言,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陛下,陛下饶命!是肃王殿下,要奴婢这般做法……奴婢家人尽落入他手中,奴婢冤枉吶!”
女帝单手搭在朱丹描金椅柄上,托着腮,神情三分倨傲,七分凌厉,居高临下地投以冷眼,不疾不徐道:“哦?肃王如何解释?”滚边金丝乌袖如云,大片散落在案上,绣有绮丽江山。
意味着尊祟,更意味着独一无二,皇权不容侵犯。
本着折辱风骨亦要换得全家平安的心态,甘愿敬酒以示称臣。施弘逸未有料到这一出,当即满脸愕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慌张之下,他下意识望向已怀有身孕的新婚妻子,对方同样惊惶。
一声令下,三百禁军已将他包围在内,持刀相对,外圈的皇亲权贵们则被分隔开来。文宛梦指节泛白,紧捏着精巧玉觞,略现担忧神色,垂首轻声道:“幸好。”幸好是由云瑛亲自试毒,否则她若喝下那杯酒,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