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旸牵住他:“过去瞧瞧。”二人走出林中,一副热闹的村落之景映入眼帘。低矮的房屋鳞次栉比,道旁古木上,用红绸系着一团团大红花朵,绸缎映着火光,随风飘扬,煌如烈火。而村落中间的空地上,燃着一块如巨山似的火堆,烈火乘风直上,似要冲上云霄。熊熊烈火旁,人们各举着一小束火把,绕着火堆跳舞,口中唱着欢快的歌谣。洛珝好奇:“他们这是在做什么?”青旸道:“这是滇南地界的火把节,人们在节日里点燃干松木和松明子,绕着火堆跳舞,寓意除秽求吉。”洛珝兴致勃勃:“我也可以去玩儿吗?”青旸一笑:“当然。”他走上前,与几个村民说了几句,再回来时,手中就多了两簇火把。滇南民风淳朴,热情好客,在节日里,无论来者是主是宾,都可以一同加入祝祷的人群。洛珝从青旸手中接过一束火把,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眼睛一亮:“你能不能把这个熄灭掉?”青旸抬眉:“嗯?阿珝要做什么?”话虽这么问,他还是抬起指尖,将二人手中火把熄灭了。洛珝颠了颠手中的木头,得意洋洋:“这个太小了,我给你吹个更大,更漂亮的凤凰火。”--------------------可恶的坏龙!番外3熟龙吃小鸡青旸怔怔地望着那一身红衣。火光耀烨,绚丽的光影在空中跳跃,将那张脸映得明媚如夏花,灿烂得晃人眼睛。那昳丽眉眼间的骄傲与天真,与他前世所见别无二致。不同的是,这一世,他不会再让那绚烂消失了。青旸眉目微拢,眸光似水:“哦?那阿珝吹给我看看。”洛珝眉目一挑,哼哼道:“看好了。”他将松木顶端凑近唇边,留出几寸距离,努嘴一吹。瞬间,黑暗中迸发出金红色的火光,火焰蓬大,如同一团烈烈燃烧的彤云,比村民们手中的火把大了数倍。那火焰是纯赤色,中间连一丝青蓝也看不见,边缘勾勒着一圈纯金,随风而舞,粲然生辉。洛珝挥舞着火把,火焰在黑夜里带出道道流光,一双明丽眉眼从那流光中看过来:“怎么样?漂亮吧?”青旸靠近他,目光深深地望进那双映着粲然明辉的眼里,像是要将那明媚永远刻进心底:“嗯,很漂亮。”洛珝丝毫不谦虚,若是凤凰原形,此刻那尾巴定是都要摇起来了:“那当然,族里就属我的凤凰火最漂亮。”青旸心念一动,“那阿珝想不想看更漂亮的?”洛珝微愣:“嗯?还有什么更漂亮的?”青旸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火把,手臂一抡,猛地将那火束抛向高空。他指尖微捻,一道术法掷向空中,与高空翻转着的火把相击。下一瞬,原本熊熊燃烧的赤红火焰从中爆开,分散成千丝万缕,星雨般四散飞落,如九天银河倒泻,绚烂夺目。洛珝睁大眼睛,看得呆了。这时,手掌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有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喜欢吗?”洛珝满眼都是那粲然绽放的火光,直愣愣地点头:“喜欢。”“好漂亮!”身侧传来惊艳的高呼。人们注意到他们的动作,高声叫道:“再来一个!”寻常百姓是不会往神仙的方面想的,看到洛珝以嘴吹火,又见青旸将火把往空中掷去,便把他们当成了是有什么奇技傍身的江湖艺人,纷纷拍手叫好。洛珝头一次被这么多人围着夸,觉得新奇又得意,下巴一扬:“拿几根干柴给我。”很快便有人递上。洛珝像之前一样,吹出一捧赤色火焰,再交给青旸。火焰飞到空中,霍然迸裂,千树万树繁花落。他们一人明艳,一人清俊,本就生得让人心生喜欢。动作变换间,四周拊掌叫好声更是不绝。洛珝兴致勃勃地玩了大半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地和青旸离开村落。二人骑马慢悠悠地晃到镇上,找了间客栈歇下。经过昨夜的同床共枕,洛珝今天倒是不那么抗拒和别扭了,很乖地脱了外袍,缩进被褥里打了个哈欠,还拍拍床板招呼他:“快点睡吧。”青旸眉心一跳,心中酥麻的同时又生出一丝莫名其妙的恼意。他的小凤凰,未免太好拐了些。才第二天,就能脱了衣服,毫无芥蒂地和刚认识的人在一张床上睡觉,那再过几天,岂不是要给别人生娃娃了?幸好在他来之前,没被什么诡计多端的野男人拐跑。青旸压着眉上床,床上的人已经睡熟了,呼吸匀净,长睫微微起伏。他呼吸微乱几寸,伸出手,将人轻轻揽入了怀里。翌日,二人在镇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洛珝东瞅瞅西遛遛,几乎把每个摊位都转了个遍,搜罗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打算带回去给族里的小娃娃们玩儿,青旸跟在后面只管给钱。一开始洛珝还不好意思,要自己给,结果青旸坚持要帮他给,说什么是他送给族里小娃娃们的礼物,还让他多买一点,说夫君的钱你这辈子都花不完。洛珝觉得这人真是入戏太深,便也随他去了。天色将晚,二人正要打道回府,忽然听见身后穿来一阵破锣嗓子的叫卖声:“升天入地求之遍,不入黄粱不得见。”洛珝回头一望,见是个身穿葛衣的跛脚道士,手持一柄浮尘,一串黄铜铃铛。他好奇心上来了,挣开青旸的手,跑过去问:“这是什么?怎么玩儿的?”道士殷勤道:“这是黄粱铃,以所思之人的身体发肤,或是旧物为媒,就能回到过去,见到所念之人。”洛珝心痒痒了:“那这个卖多少钱?”道士斜他一眼:“不卖的,只租。这是我祖师爷传下来的宝贝,当年杨贵妃身死,我祖师爷奉诏入宫,就是用这宝贝帮玄宗与贵妃相见,得了无上圣恩。我见小娘子生得俊俏,给你算二十两银子一次,怎么样?”洛珝道:“哦哦,那不用了,我没什么特别想见的人。”道士拦住他:“诶,别走啊小娘子,我这宝贝不仅能见到已故之人,还能见到在世之人的过往。我看旁边这位是你夫君吧?你就不想看看,他过去是什么样?”洛珝想了想,他虽然的确好奇青旸为什么会一个人住在桃林里,还非要和他玩儿这个过家家的游戏,但擅自进入他人过往回忆,似乎不太好。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青旸,这才发现青旸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劲,眼睫垂着,衣袖下露出的手背在微微颤抖。他忽然反应过来,他和道士叨叨这么久,青旸还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洛珝扯了扯他的衣摆,关切地问:“你怎么了?”青旸抬眼,脸色有些难以察觉的苍白,却和往常一样冲他笑了笑:“阿珝想玩儿这个吗?”洛珝伸手,探了探人的额头:“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不玩儿了,回家去吧。”青旸握住他的手:“无碍,只是天热,有些中暑。我倒是想瞧瞧,阿珝小时候是什么样,在遇到我之前,有没有傻乎乎地被人拐跑。”洛珝哼哼:“我才没有那么傻。”二人付了银子,各取下一根发丝,交给道士。那道士将发丝缠绕于铜铃之上,只听铃声幽幽,转瞬已入了梦。华丽的宫殿里没有点灯,殿顶高阔,殿庭深长,外面的光线只照亮了入门一隅,显得整个大殿空旷幽森。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坐着一个幼小的身影,一些细碎的声音从那身影处传出来,不似低泣,却似断断续续的闷哼。洛珝心下好奇,跨过门槛,走近那团小小的,微微发颤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