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真正令我难过的,其实不是陈家婆娘那些刻薄的大实话,而是自己被一语中的的恼羞成怒。我明白云泥之别,所以止步不前;我在乎门当户对,所以卑微善妒。我循规蹈矩地由着条条框框给我划定既来既往,却又割舍不下流萤逐月之光,因此只能顾影自怜,自怨自艾,别别扭扭地卡在两条路中央。
到底人为什么要活得那么清醒呢?如果甘愿随波逐流,任其沧浪之浊水濯吾足,也许就不会萌生蚍蜉撼大树的可笑卑微;如果干脆地遗世独立,熟知天地之逆旅,万物之过客,是不是就能权把浮生当梦,弃得失荣辱于不顾?
最后我也不知道陈家婆娘是怎么走的,尚怒焉?尚气否?也不记得阿娘是何种模样,可悲乎?可怨乎?
我只知道,去他的贪嗔痴怒!
大不了江湖上,遮回疏放,作个闲人样。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半夜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点点滴滴直到天明。
我好像听见墙外的杏花似乎是开了。
不禁念叨起去年来我们这深巷卖杏花的姑娘。
七郎嫌这花有些蔫蔫然,惹得人家姑娘不高兴。
我只笑:“卖花担上,的确买得一枝春欲放,只是这花面不如人面好。”
七郎红透了耳根。
卖花的姑娘回眸,和羞走,顺手折了一只青梅,细细轻嗅。
第3章草木有本心
这小雨淅淅沥沥,竟然一直没停过。
就好像我这病,像是莲藕里的丝线,似有还无,悠悠地续着。
我打了个呵欠,看着屋檐滴水,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窗沿。
“姑娘,”嬷嬷轻轻扣扣门,道:“李家九姑娘遣人邀您出去玩。”
阿九?
外面这流言传成这样,这丫头还不避着点?
我懒懒地倚着,想了一想道:“还是说我身子不爽,懒怠梳妆,不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