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江言笑?我是真的……为师兄不值啊。”
其实李玄羽说话的语气并不重,就像寻常聊天般,并无什么压迫感。落在江言笑耳中,却仿佛尖利的小刀,一刀刀凌迟他的血肉。
“我……我……”江言笑心知李玄羽说的都是事实,无法反驳,心脏痛到痉挛。他张了张口,喉咙却像被铁块堵住,说不出任何话来。
李玄羽的声音依旧很稳,叹了口气,继续道:“原本说的好好的,朝仙会他一定会来,一来是给我撑面子,二来也是为你着想,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弟子,若是能拔得头筹,认识更多的大能与朋友,于你修行大有益处。”
“没想到,师兄说不来就不来了,我怎么都联系不上他。”李玄羽道,“情急之下我回了一趟云浮山,发现云浮山竟被封了!”
江言笑满面恍惚:“被……封了?”
“是。”李玄羽道,“封的很彻底,隔绝了除我之外的所有人。我在冰洞发现师兄,他身受重伤,心魔已经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摇摇头,没有说缘由,只道,有些人不属于这里,怎么留也留不住,不如放彼此一条生路。”
“他封了自己的七情六欲,抽掉了与你相关的记忆。从此在冰洞中修炼,或许再不会踏出云浮山一步。”
“如此,你满意了吗?”
仿佛被一盆冰水兜头灌下,又像是被匕首刺中心脏,江言笑浑身冰冷,胸腔痛到麻木,身体无法控制的战栗起来。
师尊……真的……不要他了。
这句话在他脑海中反反复复的翻滚,断断续续,越念越痛,每个字都仿佛一张獠牙巨口,心神动荡间,撕下一块块淋漓的血肉。
“你天天想着离开他,戏弄他,无时无刻不在践踏他的真心,又怎么知道,师兄早在你拜入门下时就在思考,该如何因材施教,教你利用好自己的天赋,在朝仙会上大放异彩。”
“你学会死生剑就溜了,殊不知若你再留几天,还能学到更厉害、更惊艳的剑法。你就那么等不及,非要拜他人为师,如此贪求冒进吗?”李玄羽摇了摇头,“其实我真的不懂你。大道殊途,各有千秋,你天赋如此卓绝,只要找到最适合的那条路,一直走下去,总有一天会登峰造极,成为最顶尖的存在。你为何如此急功近利,每一条道路都浅尝辄止?又为何欺骗真心待你之人,唯恐避之不及呢?”
“就算不喜欢,也不能这样呀。”李玄羽低声道,“……太伤人了。”
李玄羽说了一连串,一开始语气尚且温和平稳,像长辈对小辈语重心长地劝说,到后来情绪上来,语气中的责备越来越明显,显然动了真怒。
江言笑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好了。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遑论他根本无法解释,不能说出那近乎荒谬的真相。他咬着牙,喉咙里泛出血腥味,费尽全力才把眼眸中泛起的热气眨下去,道:“……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江言笑顿了顿,沙哑道,“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求师……仙尊原谅。他不要我也是应该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忘了就忘了吧……只望仙、仙尊早日遏制心魔。”
“不……没有我,他也不会有心魔,只需等魂魄归位……就能,就能……”
江言笑突然说不下去了,每个字都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他抬起手,袖口在眼睛上重重抹了一下,眼眶却越抹越红,眼中爬满血丝。
“……”李玄羽盯着江言笑看了好一会儿,神情微妙而古怪,半晌,从袖中掏出两个瓷瓶,递给江言笑。
“我混进来,知道你处境艰难。好歹叔侄一场,不能看你被欺负。”李玄羽拍拍江言笑的手,道,“这儿有两瓶药,我炼的。你吃白色瓷瓶中的那颗,可以蒙骗姬九云,其他被摄魂的小孩吃青色瓶中的,可以恢复清醒。”
江言笑沉浸在悲伤与痛苦中,没能及时反应。李玄羽硬塞给他,他才接了过去。
李玄羽见他这副魂不守舍、都快哭出来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前师侄……那啥,你还是处男吧?”
江言笑点点头,又抹了一把眼睛。
“呼……那就好。”李玄羽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拍拍江言笑的肩,道,“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抬手掐了一个决,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