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来的是一场急雨,谁知一下就下到了第二日,傍晚才肯歇一会儿。
天色是灰蒙蒙的深蓝,看起来还没下透。
袁盛榕抱着一床烘烤过的被子进来,走到床边,将小棠的被褥换了新,摸着被子的缎面不住感叹:“这么大的潮气怎么可受得了,老天爷啊,赶快晴了吧,别叫公子遭罪了。”
小棠靠在檐下的躺椅上,沉静地望着远处天空,轻笑道:“我遭什么罪,你又瞎操心什么呢。”
袁盛榕将换下来的被褥叠好,塞进了门口丫鬟怀里,“送去烘烤。”
“是。”
丫鬟走后,袁盛榕又甩了张毯子,盖在小棠身上。
“皇上又不在,你当着我还嘴硬什么。”她将那毯子给小棠从胸口盖到脚踝,“孔太医都说了,伤及到骨头,那是一辈子都不能恢复如初的,一到阴雨天,你十有八九要难受的。”
小棠自己被裹得像个粽子,无奈反抗道:“什么时节啊,盖哪门子毯子,你想热死我吗?”
“热了没事,别叫阴风吹了,你听我的,盖好。”
袁盛榕给他盖完毯子又去倒了杯热茶,小棠拗不过她,只得老实接过来捧着。
都忙活完了,袁盛榕站在他身侧,稍歇了口气,对他道:“公子,这两日静安宫没动静了。”
小棠低头喝了口茶,没说话。
袁盛榕压低了声音,又道:“你说她会不会……已经死了?”
程鸢被关的头几天,一刻也没消停过,路过静安宫的人总能听到隐隐的嘶喊声和撞击声,像是从地底下飘上来的,那晚有个宫女去添灯火,听到声音被吓得半死,回来疯疯癫癫好几天,非说宫里头闹鬼了。
袁盛榕每日都去打探,前两天能清清楚楚听到声音,后来声音渐弱,这两天全然听不见了。
她担忧地对小棠道:公子,“若是她真的死了,按照太后娘娘的说法,岂非就是我们冤枉她了,那到时候……跟陆将军该如何交代呢。”
程鸢在军中并非无名小卒,身居参将之位,辅佐将军、指挥手下,又是前无古人的巾帼女将,若她当真是反贼,真相一经公布必在军中引起骚乱,若她不是反贼,身份清白,如此蒙冤而死,皇宫对神兵营便无法交代,是以,这件事无论结果如何,对朝廷都是没有好处。
小棠幽深的双眼望向远处,眼底有千万缕的思绪纠结缠绕。
“第几日了?”他淡淡地问。
“第六日了,再过一日,就到时限了。”袁盛榕道。
“第六日。”小棠低声自语,思考片刻,问:“太后可有传什么消息?”
袁盛榕摇摇头,“太后这几日照常礼佛诵经,什么也没说。”
“没有消息,皇上会不安心的。”小棠掀开身上的毯子,徐徐起身,“走吧,去静安宫看看。”
雨水还未干,皇宫里到处浸着湿气,太阳已经落山了,主仆二人走在狭长的宫道上,风吹过来的时候,小棠骨缝里的疼痛时重时轻。
这般疼痛与当初受伤时相比,自然没那么不能忍受,但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不单单是身体上的疼,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他的心绪,冷风全钻进了心口,由内向外的冷。
因为闹鬼的传言,这两天一到晚上,没有人敢来静安宫附近走动,二人未提灯盏,踏着夜色来到这里,却看见今日宫门外站了人。
走近一看,那人熟识。
“崔公公?”袁盛榕先小棠一步上前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