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裴佩大学毕业进入职场后,家里就一直给她安排相亲,起先也只是她那个有媒婆潜质的奶奶在折腾,后来见她一直不交男友,就加入了素来温温柔柔的裴母苏蔓,两个女人加起来,可把裴佩烦得脑子都疼了。“佩佩……”苏蔓委屈的声音自那边传来,“你知不知道若若的宝宝过几天要满月了……”“我知道……”裴佩当然知道,不过长她一岁的堂姊裴若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而她则还在享受着单身的乐趣。“那你知不知道孩子有多可爱,我提前过去看了,简直和你姊夫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多好,儿女双全,真让人羡慕。”“妈,你不也是儿女双全吗,难道不幸福,干嘛羡慕?”“我当然幸福!”苏蔓提高了声音。“那就对了,所以你就安心地去享受你的幸福吧,别管其它的事。”裴佩耐心地开导她。“嗯,我很安心啦……什么啦,妈妈在跟你说你的事情好不好,妈妈是在替你羡慕,替你担心,你看看你弟弟都带女朋友回家了。”“好好好……”裴若赶紧举手投降,明白忽悠不下去了,她就想挂电话,“我知道了,我现在有事情,待会儿再和你联系。”“好,记得过去赴约哦,就这两天,是个医生,还有……”苏蔓的话并没有说完,裴佩就摇着头把电话挂断了,她重重吐出一口气,继续往前茶水间。“啊!”就在拐弯之际,伴随着凄厉的叫声,装满滚烫开水的陶瓷杯碰地掉落在地,摔得支离破碎,倾泻出来的热水几乎全都泼在裴佩的小腿上,痛得她倒抽一口气,整张小脸都因疼痛扭曲了。“佩佩姐!”陶瓷林的主人,一个年轻的工读生发出尖锐惨叫,她连忙上前扶住裴佩,因为太过惊慌,双手开始胡乱触碰裴佩受伤的地方。“别……”裴佩喉咙中发出虚弱的抗议,她当机立断地挣脱工读生的搀扶,身子晃动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花了几秒钟稳定自己的心神,就跛着脚一步一步地进入就近的洗手间冲洗。工读生慌乱地站在一旁,脸蛋通红,早就孩子气地哭出来,一边抽泣一边给裴佩道歉,“佩佩姐,对不起、对不起,我走得太急,没有看到你,要是我稍微注意点,就不会害你受伤了,对不起、对不起……”到底还是没毕业的大学生,完全六神无主到只会不停地道歉。惨白着一张小脸的裴佩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看起来,好像是她欺负了工读生一样,“别哭了……”她有些别扭地开口安慰,弯弯的柳眉似蹙非蹙,这是她最不擅长应对的情况。“佩佩姐……”工读生还是哭,崩渍得眼泪就和泄洪的闸门一般。裴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关掉水龙头,语气仍旧轻柔地安慰,“也不是特别烫,没有那么严重,冲完水后,我再擦个药就好了。工读生抽噎了一声,用力擦了擦布满泪渍的脸,依然十分慌张,不能只擦药,都这样了,必须去医院看过才可以。”话刚说完,一直盯着裴佩红肿的受伤处的工读生又涌上一股想哭的冲动。“停。”裴佩迅速地捂上她的嘴,“不许再哭了,再哭我就不原谅你。”工读生睁大了眼睛,本就哭成金鱼眼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渍堤。“我说真的。”裴佩压低了声音,神色变得十分严肃,凭藉着三年就升主管的魄力,对付眼前这个稚嫩的工读生根本不在话下。被吓破胆的工读生立即如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裴佩这才把手放了下来,她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腿,然后沉声道:“快要下班了,我会去看医生的,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那怎么行!”工读生叫道:“我得和佩佩姐一起去,是我把你弄伤的。”裴佩睨着她,轻笑,“你把自己工作做好才是目前最重要的。”“可是……”裴佩摆摆手,转身出了洗手间,其实也并没有伤得很严重,一阵冲洗后,也可以正常走路了。“佩佩姐……”工读生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心怀愧疚地继续恳求,“让我跟你去吧,起码我得赔你医药费。”裴佩仍旧不理她,后来看她求得太可怜,才退了一步,“我看过之后再说吧。”然后,裴佩就真的不管不顾了,她向来不善于处理这种情况,温声细语地安慰小女生更不在她擅长的范围内,她能说的都已经说了,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后,裴佩忽然想到,这段时间自己大概是不能回主宅了,要是让裴母看到她的腿,免不了要追问一番,现在唯一庆幸的是她没有在讲电话的时候被那杯水钹到。不过……她颔首瞄了一眼腿部,心想还是得立即去一趟医院,她的皮肤偏白?,要是留疤了,肯定会非常难看。下班之后,裴佩赶时间驱车前往医院,到了那边的时候,主治医生正在给其它病患看诊,护士小姐就过来要她再等候一会。裴佩了然地点头,乖乖地坐着等。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了迸来,他边走边摘掉口罩,露出一张五官端正的脸,眉宇间透着英气,鼻梁挺拔,只是神情有些冷谟,倒不太像是个医生。裴佩也不过只看了他一眼,但这一眼就令她有些触动,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可现在一时想不起来。她正皱着眉思索,男人则在不知不觉中靠近了她。“怎么烫成这样?”低沉的男性噪音在她头顶响起。裴佩倏地抬头,别在白袍上的名牌毫无遮掩地撞入眼帘,她猛地睁圆了眸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牌写着的名字,沈琰。是他,五年前的那个男人!裴佩站了起来,近在咫尺的高大身躯给她造成了压迫感,她又如同当年一般后退了两步后,才仰起小脸和男人对视。沈琰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眼底就清晰地映射出一张异常美丽的脸蛋,眸子圆而明亮,皮肤白暂光洁,眼神很冷淡,可偏偏双颊上泛着两朵接近于羞怯的红晕,他愣了下,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涌入脑海。但他很专业,不忘本职,很快就将那些东西暂放到一旁,脸上依旧很严肃认真,他朝裴佩伸了伸手,“你先坐下来,我方便看诊。”裴佩依言坐了下来,手脚都放得规规矩矩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听这个男人的话,换句话说,她是在吃惊原先面容憨厚的男人居然有一天会变成如此漠然与冷峻,明明也不过五年,是人变得太快,还是说这才是真正的他?裴佩的疑惑消除得很快,看诊的时间不过几分钟,也不过是三言两语,这个男人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她看出了破绽。他没有变,只是戴上了面具。“具体就是这样,我先给你上药吧。”沈琰的话拉回了裴佩的思绪,她礼貌地回以一笑,站起身来迸入帘子内,沈琰则拿过护士递过来的工具与药品,开始仔细地给裴佩上药,边敷边叮嘱,“一定要小心,别碰到水,这两天要过来换药。”裴佩随意地点点头,没有接话,她没有明说她来不了,明天她和人约好了谈案子,地点还在外县市,对方是个难缠的家伙,可能到第二天都回不来,这一点,她觉得没必要知会沈琰。她看着他低垂着的认真眉眼,若有所思。沈琰动作很灵活,他很快就帮裴佩上好药,将多余的纱布放置一旁后,他突然抬起头来,不经意间,两人的视线就碰上了。裴佩的曈孔微微一缩,脸色却没有多余的变化。沈琰望着她,幽黑的眸子一时间意味难辨,他蹙了蹙修长的眉,还是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裴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