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亢悠扬的夫妻对拜落了尾音,谢澄安一抬头,正对大公鸡那双小眼睛,原来他不是最惨的,这不,还有个被剪了翅膀绑着的。口水鸡太凉,椒香鸡太辣,这个季节没有蘑菇,叫花鸡吧,诶!叫花鸡被抱走了。谢澄安咽了咽口水,看着堂上两鬓斑白的夫妻,稀里胡涂的,就要跟这些陌生人一起生活了:“爹,喝茶。”“好、”萧远之话没说完就开始咳,想到谢澄安刚进门,他得留个好印象,便强忍着,憋得脸都红了。优秀医学徒谢澄安忍不住开始诊断,咳声重且浊,呼吸急促,经常做吞咽的动作,应该是喉咙发痒。初步判断是风寒侵肺引起的咳嗽,可食用性温热且发散的食物……媒婆狠狠地推了谢澄安一下:“澄安!快啊!”脸上却还是那种亲切的笑容。她还见过成亲当天想上吊的呢,最后还不是乖乖地入了洞房?谢澄安:……很好,他已经想好这位媒婆的下一幅药,该怎么开了。敢在公共场合这样推他,说明媒婆既看不起他,也看不起他婆家,还是当过大官的,就这点出息……谢·哭笑不得·澄安:“娘,喝茶。”萧母是想制止媒婆的,只是,经历了如此大的变故,脑袋的反应好像也变慢了。没想到谢澄安如此顾全大局,萧母心一软,当即就想跟他说说家里的真实情况。可她最终只挤出一句:“好孩子,快起来。”便哽咽得说不出什么了。以后还要跟他们一起生活,谢澄安叹气,幸好刚才没有冲出去。还没拜堂就越过公婆行事,跟那些喧宾夺主的人有何不同?只会让他们更难堪。谢澄安本想算了,盲婚哑嫁的小郎君最迫切想知道的,是他的夫君是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却又听到郑丰年在敬别人。谢澄安顶着一张顾全大局的脸,说:“爹,娘,夫君身子不便,能让我去给大家敬酒吗?”今天这口气要是出不了,他会难受一辈子。“你才十四岁,小小年纪怎么喝得了酒?你看看外面那群、”萧母说不出粗鄙的话,关切道:“被灌醉了可不是好受的。”小郎君一看就没心计,怎会是那群人的对手?别被生吞活剥了。谢澄安却保证,他绝对不会被灌醉。刚进门就不让干这、不许干那,不是显得他们约束人么?萧父萧母拿不准谢澄安的性子,便应了。新媳妇不好做,新公公新婆婆也不好做,他们都不知道对方的秉性,只能试探着一步一步往前走。没有人愿意让刚进门的媳妇出面,谢澄安心想,这夫妻俩不会连刚进门的媳妇也怕吧?那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都不会受公婆的气了?谢澄安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他嘴上喊着丰年哥,抱着比自己腰身还粗的酒坛子,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桃花眼,哒哒哒地挤过人群。留下萧父和萧母大眼瞪小眼,小郎君该不会和郑丰年要好吧?郑丰年眼睛一亮,高声道:“呦!新媳妇来了!”兄弟们,准备起哄!总算听见了几声恭喜,真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谢澄安笑笑,算是应付了虚情假意的祝贺:“今日婚宴全凭丰年哥张罗,澄安得敬丰年哥。”婚宴两个字,发音尤其的重,是不是村长请客,他们最清楚了。已经应酬了好几场,郑丰年的大脑早被酒精刺激得反应有些慢了,他高高兴兴喝下一碗,正想打趣,还没发作就听谢澄安说:“敬人都是三六九,丰年哥帮了大忙,怎有只喝一碗的道理?必须按照最隆重的礼数,才能显出澄安对丰年哥的尊敬爱戴!”最隆重的礼数便是九碗,郑丰年笑骂了一句小蹄子,谢澄安笑笑,心道:“这个打粉擦花的吊死鬼、不要脸的夯货!”谢澄安学医已有四年,能看些小病,每逢梁大夫出门,两个村的人全指着谢澄安。谢澄安耐心又细心,碰上问题多的、质疑大夫的、觉得自己活不久的,从不发脾气,口碑十分好。跟着爹娘落户此地已有八年,谢澄安嘴巴甜,爱笑,足够被宽待。可恨爹娘死得早,他被兄嫂苛待着长大,不知如何打动了牛脾气梁大夫,收了他当徒弟,境遇才好些。只是没好过几年,就被卖给这户没指望的人家,看这风一吹就要倒的小身板,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谢澄安手一扬,把酒泼在了媒婆身上,随后没事儿人似的恭维道:“丰年哥真厉害!”谢澄安眼里充满对英雄、划掉、酒鬼的佩服、咳、装的,笑得像个不知道自己被送进了火坑的孩子,谁闹谢澄安谁就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