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
乐天惊异一声,穿鞋下榻,托着还没有好全的一只脚跳着到了萧元暨的身边,伸手将他抱在了怀里。
许是久违的亲情包裹着自己,温情击退了寒冷,将心上筑起的一层防备击溃得片甲不剩。萧元暨任乐天将自己抱在怀里,暖香充盈在鼻尖,却令眼眶更加酸涩,一时间哭得愈加难过了。
幼僖站在旁边看着,上前去宽慰也不是,出去也不是,就这么愣愣的站在一旁,听着乐天安抚,温声询问情况。
哭了好一会儿,萧元暨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但令她觉得好笑的是,他伤心痛哭的同时,可是一点儿也没有要放下糕点的动作,就算被乐天紧紧抱在怀里,也是抓紧了糕点的碟子。
果然啊,涉世未深的小孩子在美食面前,还是不能自已。
萧元暨坐直了身,抬袖抹了把脸上的泪水,余光瞥见乐天衣襟上的一片湿濡,眼里闪过一丝惶恐:“对不起皇姐,我把你衣裳弄脏了。”
“说什么傻话!”乐天心疼地抚着他的头,“告诉皇姐,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凉州有人欺负你?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皇姐,虽然皇姐做不了什么,可皇姐会去父皇那里告状,让父皇惩治那些以下犯上的混账东西。再不济,还有三皇兄,他也会帮你的。”
萧元暨吸了吸鼻子,痛哭了一场,这会子心里已经舒畅了很多:“我没事的皇姐,没有人欺负我。”
“没人欺负你,你为什么会哭?”乐天显然不信。
萧元暨犹疑着垂下头,又不经意间抬头朝幼僖睇去一眼,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上,幼僖下意识间回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或许有迟疑,或许有忌惮,但垂头看着手里的糕点时,所有的忐忑不安都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他想,除了五皇姐,大概皇祖母也是真的疼爱他吧!
如此想着,萧元暨的眼眶又一下红了,这次却强忍着没有落泪:“皇姐,真的没有人欺负我,只是……只是我以为大家都不要我了,可我没想到你还是那么关心我,皇祖母也挂念我。虽然没有亲自来,但却让幼僖姐姐带着东西来看我,我……我……”喉头哽咽,再想说什么,已经说不出口。
听着这些话,乐天只觉得心脏似针扎似的疼,阵阵的酸楚翻涌上来,恨不能这个时候就跑去朝阳殿,便是哭着求着跪着,也要让父皇将十皇弟留下来。
可仅存的清明却在提醒她,决不能这么做。
乐天心疼的抚了抚萧元暨肉嘟嘟的脸蛋,鼻尖酸楚,有莹莹泪珠聚在眼眶里打转:“小孩子胡说什么?这里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哪有一家人不疼一家人的?以后不许你再说这些胡话,再胡思乱想,皇姐就真的要生气了。”
萧元暨紧紧抿着唇,定定的望着乐天好半晌,直到那两滴晶莹的泪珠簌簌滚落,他方才咬牙点了点头。
“皇姐别哭,哭就不好看了。”萧元暨抬起小手,小心翼翼地为皇姐揩去脸上的泪珠。
乐天嘟囔道:“胡说,就算是哭,皇姐也是大昭最美的公主。”
幼僖听得一愣,又忍不住笑,分明是安慰弟弟的,怎么一转眼间就变成自夸了?
萧元暨听得也是怔怔的,好半天反应过来皇姐是在玩笑,沉闷的心思倒瞬间一扫而空了。
他忽然看向幼僖:“幼僖姐姐,那些衣裳,真的是皇祖母让你送过来的么?”
“是啊。”幼僖应道,“来宜合宫的时候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听说了我要来看望殿下,便说自己不便来,但嘱咐让我将衣裳给殿下送来。都是按照殿下的尺寸裁的新衣,一一都是过了太后的眼的,有些微不足之处也都返回去让尚宫局重改过,可见太后是真的关心殿下。”
萧元暨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愣,旋即却有雀跃浮现。
幼僖微笑道:“殿下要不要去偏殿试试新衣?”
萧元暨重重点头,已经激动得要下榻了。
乐天担心他的腿伤,赶忙将他拦住。
幼僖去了殿外叫人,找来两个内侍,抬了一把竹藤椅,抬着萧元暨去了隔壁的殿宇,又让青时和珍珠都跟过去服侍。
乐天定定望着皇弟离开,直到寝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她才抬头仰望幼僖,未干的眼睑处泛着粼粼的光,分外有些可怜。
她说:“幼僖,你说我能为十皇弟做些什么?”
她一句话牵动了幼僖的心,她坐下来握住了乐天的手,沉吟道:“你不用为他做什么,只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就行了。”
“可十皇弟他过得太苦了,那么小就被送去了凉州,说是就藩,可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了什么?我能想象他在外过得有多不容易,我要是去跟父皇说,让他把十皇弟……”
“留下”二字在即将出口的一瞬间又被硬生生的咽回了腹中,乐天颓丧的垂下头,再不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要让父皇留下十皇弟的话。
相比于其他的皇姐,她其实已经很幸运了,至少有母妃和亲哥哥一直以来的疼惜真爱,或许因为是最小的女儿,父皇对她也多有宽容,偶尔骄纵一些也能容忍。
虽则天真无忧,但她也并不傻。老十倘若是个公主,自然能顺理成章的留在宫中教养,可身为皇子,就算庶出不得宠,也没有母家撑腰,但只要是陛下之子,难免不会叫人当成是路上的绊脚石,欲除之而后快。
有些东西想得过于明白了,想要糊涂一次都难得,乐天重重叹了口气,竟觉无可奈何。
幼僖温声安抚她:“其实让宁王留在凉州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虽然远离上京城,不能与父亲和兄姐团聚,但正因为凉州偏远,又非什么要塞之地,即便来日朝堂风波涌起,也无法殃及到千里之外的凉州去。”
“我何尝不知道这也是一个好处,别的不说,至少能让十皇弟安安稳稳的长大。我只是舍不得,舍不得他年纪幼小就饱受离亲之苦,更加见不得他落泪。”乐天揪着腰间玉坠上的流苏,心里矛盾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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