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多劳家卓拿了水和药片进来。
我接过杯子时仰起头看了他一眼。
他低眸避开了我目光,然后轻轻抚摸我脸颊:“好好睡觉,我在隔壁。”
我吃了药早早睡了,睡到半夜忽然醒了过来。
屋子里一片漆黑,弥漫着淡淡的烟草气味,我掀开被子爬起来。
我站在卧室门口,看到客厅沙发上一个模糊的人影。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丝毫没有觉察到我站在门边,撑着扶手食指抵在下巴维持着一个固定姿势,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我有些口渴,摸索着却找不到杯子,只好抬手按客厅大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劳家卓身体一惊颤,却没有转头看我,而是仿佛忍受不了刺目光线一般,抬手遮住了眼。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那一刻,脑中轰然一声震响,整个人完完全全怔呆了。
他在流泪。
他脸庞落下的液体,如同原野上划过洁白的闪电。
我此生从未见他哭过。
我心惊肉跳地又抬手关掉了灯。
站在原地也不是,我想要逃回卧室继续睡觉。
“过来。”劳家卓忽然开口说话,声音很低,带着轻轻的鼻音。
我犹豫许久,还是挪着步子,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跟前。
他伸手将我拉入怀中,双手轻轻地抱住我的肚子。
他的脸埋入我的头发,靠在我后背的脖子上。
我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你怎么了——”
“映映,”他忽然开口唤我,声音很轻很轻:“是多大的时候?”
我身体打起寒战,随即被他紧紧地抱住。
他幽冷气音在空气摩擦出低低颤抖:“是多大的时候,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艰涩开口:“我没有故意去做,只是那时候留不住。”
我闭上眼拼命压制那些涌上的黑色回忆:“还太小,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
劳家卓的声音哽咽得不行:“映映,我到底做了什么,我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是强忍着抽泣的紧绷,连气息都带了痛苦的颤音:“老天——”
我感觉到脖子后温热的液体留下来。
我麻木地任他抱着,他渐渐安静下来,只是身体有间或的抽搐。
我被他抱在怀中,这个怀抱在很多年以前,散发着坚定温暖的清新香气,曾经是我最为依恋的甜蜜港湾,而如今却只弥漫着一种走投无路的哀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