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澜心想,明明沈巍已经和他约定好了,要手牵着手共同陪伴、走完接下来的路,不管前方有多少曲折的困难。赵云澜不知道路途中会遭遇什么,他问沈巍,沈巍告诉他沿途风景很美、鸟语花开、霓虹闪烁,还有婀娜多姿的少女艳丽诱惑,他嫉妒这些美丽的人和事会取代赵云澜心中独属他的位置。
赵云澜听得心花怒放,主动将眼睛遮挡在一尺黑布下,心甘情愿地成了“瞎子”。
于是他看不到旅途中其实没有美女、没有都市,只有无边无际的地狱。沈巍心疼他长途跋涉,背着他淌过一条黑河,食人鱼贪婪地啃光了他的皮肉,露出白骨,上了岸还要踏过烧红的岩浆,又用血液和腐肉在三尺寒冰上印满骨骼形状的血脚印。
赵云澜被沈巍保护的很好,他沉溺在沈巍的呵护中,幸福、甜蜜。
可他眼上的那块黑布终究要摘下来……
他为沈巍撕心裂肺的疼,疼得快要窒息了。
沈巍,当你硬着头皮迈出第一步时,你怎么就没想想,终有一天我知晓一切时,这局,你怎么收场?你是一个忍辱负重的光辉骑士,我赵云澜也不是娇弱怯懦的无能国王。城堡是用你钉在十字架上流光的鲜血垒成、放在锦盒里的戒指是你生掏出来的心脏,你伤痕累累地跪在我面前献上这份沉重昂贵的、血淋淋的聘礼,我怎么敢伸手去接?
——我怎么忍心去接?
“你当我是什么?才三个字,就想打发我?”赵云澜俯下身,一滴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沈巍急忙伸手去擦。
“你想让我做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你别生气……”
赵云澜怒极反笑,迅速抄起另一只针管,作势就往自己的脖子里扎,沈巍心跳骤停,眼疾手快地抓住赵云澜的手腕,瞪大了眼睛吼道:“你疯了!”
赵云澜冷冷地看着沈巍。“那你呢?疯没疯?”
沈巍咬着下唇,沉默。
赵云澜继续逼问。“以后还打不打遮盖剂了?”
沈巍忙不迭地摇头,祈求地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将手里的针管扔了,看着沈巍松了一口气,又问:“还有多少?”
沈巍将钥匙串捡回来,生怕赵云澜等得着急一样迅速找到一只小钥匙,打开柜子最下层的锁——满满一抽屉的信息素遮盖剂,一整年的量。
赵云澜咬牙切齿地将一句“我操”咽回肚子里,火冒三丈地移开眼神,那一抽屉的蓝冻疼了他的视网膜。“想让我原谅你是吧?”他深吸一口气,对沈巍犹如抽筋扒皮的心疼还带着啜泣的余悸。“去,拿个破盆子过来。”
沈巍二丈和尚摸不到头脑,却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了。
赵云澜愤怒地将那一抽屉的遮盖剂砸到盆子里,将它们抱到卫生间,毁了一个打火机,点着了熊熊大火。
他在沈巍惊恐万状的目光下,骂骂咧咧地找到漏网之鱼,捧在怀里,一个接着一个泄愤似地砸进火盆里,每砸一下,心里的痛快就叠加一层。
让你他妈的再折磨我大宝贝!
让你他妈的再和他一起骗我!
沈巍听着火堆里劈啪作响的爆裂,每炸一次,他的肩膀就跟着抖一下,仿佛他自己也跟着烧化成了一团灰烬。
赵云澜一直盯着那团火直到它哆哆嗦嗦地熄灭,才神清气爽地拍拍手。沈巍像个小媳妇一样主动收拾残局,瞪着那堆黑灰,为它们和自己的未来默哀了一分钟。赵云澜的胳膊突然从沈巍身后钻出来,一把夺走满盆的死尸,暴躁地砸进马桶里,咣咣直响,全是“让你们当着我的面依依不舍情深不寿”的挫骨扬灰之意。
沈巍不由动了动喉咙,心慌地小声问:“你还生气吗……”
赵云澜气喘吁吁,还觉得发泄不够,咬牙切齿地说:“气,怎么他妈的不气!”
“你别说脏话……”
“我就他妈的说怎么了?!”
“那、那鱼还吃不吃……”
“吃!撑死拉他妈倒!”
说罢,像个横冲直闯的犀牛一样,睚眦欲裂地推开沈巍冲了出去。
沈巍看着他那个恨不得拆房子的架势,却放了心,他知道,赵云澜这个反应,已经是气消了一半。
终于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赵云澜四仰八叉地坐在小餐桌旁边,脸上的怒气还没有凋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