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接受,小心翼翼地问:“天门宗学徒那么多,或许我爹娘不怎么出色,让长老您忘记了?”
周长老肯定地回答:“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我绝不会忘记天门宗每个灵法师和学徒的名字。”
萧子瑜愣愣地看着周长老,怎么也不愿相信。
村人的恶言恶语再次出现在耳边,童年的y影也再次浮现。
“你爹是个骗子,你娘是个来路不明的贱女人。”
“你就是个有爹生没娘教的贱孩子!”
萧子瑜被真相击溃了,他不停地喃喃道:“不可能,是村人们在撒谎,我爹是好人,他不是骗子,他是灵法师。”“对了,”他猛地想起一事,再次期待地问,“我娘是红城叶家的人,红城叶家是灵修世家,定会……”
“我从未听说红城叶家有叫叶紫藤的女人,又是欺世盗名之徒吧。”人群中传来个冷冷的声音,有少女缓步走来。她的容貌只能用倾国倾城来形容,纵使脸上布满冰霜,依旧像在冰雪中翱翔的白孔雀,明艳不可方物。她极其不屑地看着萧子瑜,仿佛在看什么垃圾:“我们红城叶家的名声,不是随便一个姓叶的女人就能攀附上的,就凭你这种蠢货,也想做我表弟?”
这是红城叶家嫡出的大小姐叶云华,她有天生的自信,天生的傲慢。
她的傲慢再次撕开了萧子瑜不自信的心。
天才的父亲,聪慧的母亲,美好的期盼被一点点剥落。
老糊涂安慰道:“或许你弄错了,其实周老头也是胡说,出身算什么东西?说不准萧小子祖上有隐藏的灵法师,比如曾祖母,曾曾曾祖母什么的。”
“我不信!”萧子瑜的世界在渐渐崩溃,他不愿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他对着在天门宗唯一和他亲近的灵法师哀求道,“师父,你在天门宗的资历最长,你定是知道的。我爹娘是不是天门宗的灵法师?师父,你好好想想……”
老糊涂挠挠头,看着自己酒葫芦,为难道:“我醉生梦死,哪里记得了那么多名字?”
“对!定是你们忘记了!”萧子瑜猛地站起身,如愤怒的狮子般推开所有人,带着泪水,疯狂朝一个方向跑去,“你们都是骗我的!我要自己去找!”
“你去哪里?!”吴先生在后面追问。
“随他吧,”周长老拦住了要追逐的众人,看了眼他前去的方向,低声吩咐严先生,“你派人将花浅和萧子瑜的来龙去脉再仔细查一查,查查花家是否有人幸存,若是没有,便找花家的故jiao好友,定有见过花浅的人,另外再查查萧子瑜的父亲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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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萧,萧,萧仙儿,不对,萧大圣,也不对……”
萧子瑜在周长老的批准下,经过守卫审查,再次进入了天门宗正殿。这里面有五百二十三块黑曜石,或崭新,或古老,每块都刻着数十个灵法师的名字及他们的法器名称,萧子瑜相信记忆可以作假,记录不能作假。他睁大双眼,在这些记录的石碑上,一个字一个字地寻找父母的名字。他忽然觉得自己认得的字很少,似乎忘了“云帆”和“紫藤”怎么写,明明石碑上有那么多字,他竟怎么找也找不到能组合起来的六个字,这肯定是没学问的错。
“没有。”优美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萧子瑜抬起酸痛的脖子,他现红衣不知何时从玉坠里飘了出来,正飞来飞去,兴致盎然地研究这些黑曜石石碑,时不时小声嘀咕:“哎呀,这个叫夏建成的我认识,他光顾过……嗯,是个挺色的大叔,脑袋秃了一大块,还有兔儿牙,小气吝啬,喜欢动手动脚,恶心死了,活该死得早!哎呀,这个叫张桀的我也认识,爱吹嘘的家伙,出手倒大方,原来他不是二十九,而是三十九岁。呸!我就说他脸上怎么那么多皱纹,还骗我们说是灵法师征战四方,劳累过度,导致年少老成。清暖还信了他的邪,和我吵架,哼,还是我判断得准……”
萧子瑜一直很好奇自家法器生前是什么人。
可是现在的他已无力询问了,他第三次从头翻阅起石碑上的姓名来。
一只没有血色的手挡在他的眼前。
红衣飘到了他的身边,劝道:“死心吧。”
萧子瑜倔强道:“那么多名字,或许我眼花看漏了。”
红衣沉默片刻,摇头道:“我读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我已将石碑查了一次,姓萧的男子共二十四人,其中二十人皆是百年前作古的人物,剩下四人中,过五十岁的两人,与你父亲年龄不合。剩余两人,一人出身塞外,一人出身南方,皆与你父亲差距甚远。至于红城叶家,不分宗族旁支,灵修女子共七十二人,符合你母亲年龄的有五人,无一人名紫藤。无论你看多少次,结果都不会变的。”
萧子瑜死死抓着石碑不说话,任凭眼泪缓缓滑过眼角。
他不相信父母是村民们口中的骗子,丢下他,卷了东西,在逃跑的路上死了。
“至少,我父母是爱我的吧?”萧子瑜都不愿相信这个说法,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信,他抬起满是泪痕的脸,问红衣,“我从小相信自己父母是灵法师,是大英雄。他们要为苍生而战,迫于无奈才将我抛下……他们或许是受伤了,或许是失踪了,或许是牺牲了,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将自己的丰功伟绩骄傲地告诉我……我是灵法师的孩子,英雄的孩子,那些诋毁爹娘的人都会道歉。我每晚都是这样告诉自己的,我以为自己走上灵法师之路,同样为苍生而战,就能向所有人证明我爹娘不是骗子。可是,如果他们真的不是灵法师,为什么欺骗村里人,为什么要抛下我……”
“未必,或许这世上绝大部分的父母都爱孩子,前提是他们先得有一颗人类的心。可是,有些连人都不配做的垃圾,怎配做父母?孩子对他们而言,只是利用和掌控的工具,只要有利可图,随时可以舍弃、出卖。”红衣轻轻将萧子瑜拥入怀中,若还在为人时,他定会给予这个同样被父母遗弃、伤害的孩子一点温暖,可惜化为鬼魂之器后,他的身体和心都变得冰冷如铁,感受不到任何的怜悯和同情。听着孩子绝望的问题,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用最温柔的声音,吐着最冰冷的话语,一点点撕裂孩子天真的心,“你只见过父慈子孝,你只羡慕天un之乐。可是你见过被赌鬼父亲卖去青楼的女儿吗?她孝顺懂事,哭着求着,可惜骨rou亲情抵不过二十两银子的赌资;你见过被母亲送去换亲的女孩吗?她青春健康,温柔贤淑,为了给无耻下流的弟弟换妻,被迫嫁给一个疯子;你见过被贫穷父亲丢进山里喂狼的孩子吗?你见过因为怨恨丈夫而摔死自己儿子的母亲吗?你见过易子而食吗?你见过为攀附权贵,将亲生儿子送去做玩物的母亲吗?!傻孩子,这世间没你想象中的美好,禽兽尚不食子,人类之恶,更甚禽兽。你见过的太少,懂的也太少了!”
萧子瑜无力地靠在红衣肩上,听着他愤怒的剖析,静静地流着泪。
红衣想起女神给他的jiao代,安慰道:“就算没有父母,你还有我。法器和主人才是真正相依相伴、永远不会背叛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