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全情绪不好,齐爸和齐妈便不可能不跟着着急。表面上他们像没事人一样,一旦向亦文说话大声了点,或者齐全脸色又不好看了点,就两边挡着劝,生怕向亦文因为他失业责怪他。私下里俩人又不免担心,也不敢问齐全,到底工作这事有多严重。但工作多严重不知道,房贷有多少他们是知道的,便也不免心下惴惴,开始每天盘算还能从哪省下点钱,杯水车薪地给儿子减轻点负担,比如老生常谈的接水冲厕所等等。家里的净水滤芯用完了,向亦文犯懒暂时没换,小区门口正好有公用的净水机,很多人拿着矿泉水桶去打水,净水机侧面的废水从水管排到下水道,齐爸就每天拿个桶去下水道接废水,回来攒起来冲厕所。向亦文有一次回来,在车库门口等着进去的时候看见了正半个人站在下水道里接废水的向爸,她这才知道厕所里总摆着一排水桶干嘛用的,按下车窗想叫他说点什么,想了很久,后面车滴了她好几下,她还是关上窗走了,一句话没说。“……老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没用?”齐全语气终于软下来,带了点乞求的神色。“我本来以为,能让你们放心过上好日子,这个家有我撑着。”向亦文就笑笑,“你也可以偶尔不撑着,歇一歇,没关系的。不怪你,家里没有人怪你。等你歇好了,咱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好。”向亦斌这回算是正儿八经搬走了,临走还不忘跟他姐叫嚣,“我要走也是堂堂正正地走,不能被某些人赶出门,知道不。”就仿佛赖在别人家吃了半年多闲饭的不是他一样。“好的好的,知道了。”向亦文忙不迭答应。只要把他彻底请走,八抬大轿恭送出门她都愿意。“……看来你爸手里还是挺有闲钱的,说拿几万就几万。”齐全听说向亦斌租了房子后,酸溜溜地跟向亦文说。“那是他儿子,从小惯到大的。”向亦文也酸溜溜,“没钱从牙缝里挤也得有钱。”有时她想,如果现在的她换成是向亦斌,可能跟爸妈张口就来,我多难呐,你帮我还几个月房贷怎么了。谁让她张口跟爸妈借了这么一笔空前绝后的大债呢。之前她想过,如果这几年真的就没攒下来什么钱,等她爸真的跟她要回来这笔钱给向亦斌买房子结婚,她拿什么去还。现在不用说还爸妈了,齐全再不工作,还房贷都紧紧巴巴。“你说的是真的?你爸妈说给咱俩填在首付里的钱算借你的?”齐全问,“那这有点不公平了,我爸妈可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也不指望还的。”“公平?你跟爸妈那辈人讲公平?”向亦文无奈地轻笑一声,“你换位想一想,你爸妈会不会把钱给齐盼做首付,然后说是借她的,等你买房子的时候让她还给你?”“那不会。”齐全诚实地回答。“所以我爸妈觉得对我已经够格了。”向亦文说。“即使这样,我都已经觉得欠我爸妈一个天大的人情了,他们下半辈子可能要一直念叨到进棺材。我如果是齐盼,我这辈子也不会开口问爸妈要半分钱的,也不可能要得来。这一点我很理解她,你是弟弟,你不会懂。”当齐盼主动要求下周末来看奶奶的时候,齐爸齐妈一听向亦文说,立刻激烈反对。“她就是来说风凉话的,看齐全倒霉她可高兴了,天生恶毒。”“还没挨够打吧?还敢来?我看这回她带哪个野男人,我不把她腿打断。”“爸,我说过了,不许在家里动手。”向亦文立刻不高兴了,大声说,“你没发现小琪现在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说她她也不听吗?都是跟大人学的样!”齐爸就哼一声,骂骂咧咧地去收拾他的破烂了。“要不,你别过来了。”向亦文犹豫地给齐盼发,“最近齐全心情也不好,我俩总吵架,弄得家里老的小的都不安生,鸡飞狗跳的。而且上次……我也怕爸又说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才听他说了几年不高兴的话?我听了十八年才逃跑的,早就免疫了。”齐盼毫不在意地说,“我是去看奶奶的,不惹他,你放心。”然后她这次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又成功把她爸惹毛了,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她看着她爸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打不下来又似举非举不知所措的手,只觉得好笑又荒唐。因为她三次登门,带了三个不同的男的。多无关痛痒的一件事,但她爸要是不气得七窍生烟,那就不是她爸了。虽然已经过了赌气的年纪,但是能戏耍她爸这么一下子,她还是觉得挺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