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萧煜却不愿走,只深深望着他。半合的眼帘,遮住了他的忧伤,只将稀薄的从容从眼光中安然流出。萧煜薄削的嘴唇轻轻拉了拉,展开一个似有若无的笑意,道:“从前,容若为我伤,为我痛,而我却往往不知,甚而怀疑你、伤害你。如今,你以身犯险深入虎穴,不知又会交给阎王多少成性命。若是与我作伴,要令你如此不得安生······容若,你走吧。”
李容若听闻他言,忍不住讽道:“王爷原是这般优柔寡断之人么?李某所为,不过都是为己。”
萧煜走过去双手扶住他肩膀,轻轻地,又生怕手中着实握着的念想随风而逝,分明想紧紧握住,却偏偏只能若即若离。“何为‘为己’?”
李容若冷哼一声,只道一句“王爷现下仍要探听李某秘密”便抽身往前,抬起右手,正欲一把手刀砍在萧煜身上,却正正被萧煜挡下了。
“容若要做什么?”
“打晕你。”
“然后带本王走?容若,何必要淌这趟浑水?这分明只是我们大曜内部事情,何需你一个江湖门派插手?”
李容若扫了一眼两个已变装完成的下属,道:“王爷是要本少主下属枉死?”
萧煜一怔,侧耳倾听房外动静,料想不多久官兵便会进来查看,道:“为了让李少主下属保存多些,李少主应让千机台远离权力争斗核心。”
“你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李容若被他气得满心饱胀得生疼,不再言语,脑中却不忘急速思考着如何把他救走。
萧煜亦跟着静了静,忽而来了一句:“容若,我只是······不愿再看你受伤。”
李容若闻言,心头泛起了波澜,明明欣喜,却故作冷然道:“王爷曾言,要带我去看你那一点真心。而我,”李容若一把扯住他胸前衣裳,“要去拜见拜见新帝,怕是日后再无法看你那微不足道的真心!”
萧煜突地大喊一声:“不准。”房外人影愈渐变大,李容若拉上萧煜与小镜子一把跳出窗外藏了起来。
“大人,王爷还在。”
“看好了。”
萧煜默默看了那假扮他们的两人几眼,叹口气,摇摇头,闪身入了竹林。
“王爷,你是没心肝的么?”三人林中悄悄游走,小镜子忍不住埋怨他。
“怎会?”
“哼,想我小镜子为你奔劳已过七年,吃喝拉撒玩都是我服侍左右,你刚刚竟然忘了拉我,要不是李公子眼疾手快顺带拉了我一把,想我已成肉泥了。王爷心中,怕是皆被李公子占满了,一丝缝儿都不愿留给他人了。”
萧煜小心看了前方之人一眼,见其无甚反应,知其明明听闻却不愿做任何嘲讽或惊诧,心下顿时凉了一截。“小镜子啊,误会了,本王满心想着的可是如何捣乱呢。”
小镜子闻言一脸表示明了,然眼中却满是不信。
天坛上,早已摆好登基告天、昭民所需物品。更有八仙桌九张,中间一张尤其厚重宽阔,其余八张分置八方。每一张八仙桌上皆有香炉三个,符咒若干。其余行太牢之礼之物便不一一赘述。
此时,天坛上只有布置的官员与奴仆忙来忙去,而天坛边迎风招展的各色旗帜正喜迎四方神明、八方来客。天坛下全是守卫,一排排一列列好不严整以待。而离天坛稍远之处,整整齐齐站着端端正正的满朝文武。文武百官外又有一圈厚厚的官兵围着,而后方到来此观礼的百姓。
情理中百姓一聚在一起,便多少是是非非都能被挖掘传扬,故而定然叽叽喳喳不止。而今日,内城中的人们却不知不觉中似是受了感染,竟都矜持肃穆起来。故而整个天坛,只有杂夹着吩咐命令声的风声在大胆地招摇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