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零露闭上眼睛,摸了摸小腹。那里仿佛有一条小鱼在游。她心想:要不要告诉他呢?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正想着,木仁轻手轻脚地挪到她身旁,让韩零露的头,枕在了自己腿上。
雪还在下,但周遭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韩零露枕在木仁膝头,慢慢睡着了。
第55章番外-洗心(段辰)
离开华山的前一夜,段辰是在洗心洞中度过的。
华山自古乃玄门祖庭,洞天福地,大小山洞不计其数。洗心洞不过是无数洞室中的一个,既不如何幽奇,也不如何舒适。且因为偏僻又隐蔽,甚至还比那些常有人修行练功的山洞破败荒凉许多。
宁舒与段辰发现这里时,它真的就只是一个荒洞而已。
不知道哪一位前辈曾在这里修行过,在洞内刻了洗心二字,又留下了一方简陋的石床。宁舒见了那床,眼睛便亮了,说什么都要留在这里练功。彼时段辰尚不知他心意,亦不知自己的心意,只道师弟年幼,故而有着种种匪夷所思的古怪心思。做师兄的,总是要让着他的。
不曾料想,他一生的至乐与至悔,都会发生在这里。
宁舒自然是很好很好的,好到段辰对他生了惧心。他既盼小师弟对自己亲昵,又怕那亲昵之下呼之欲出的真相。他迷茫过,躲避过,可不论如何,只要他回过头去,宁舒总是笑意盈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地等在那里。
从小到大,宁舒不曾对段辰做过一件坏事,但却总能变着法子,让师兄顺了自己的心意。那一回也是一样。
少年人欲念初起,无从消解。山上又有种种森严规矩。段辰对他情愫既生,自有绮念不息。他二人日日同处,渐渐有了许多不可对人言的隐秘。
段辰每每愧疚不安,宁舒便巧言宽慰:两人衣衫未褪,不过是相对练功。碰一碰,蹭一蹭,那也没什么稀罕。且阳精未出,怎么能算得上行淫?若是阳气升腾也算淫乱,那门中的少年男子每日早上都要破戒一次,戒堂要如何罚得过来?
段辰心知这都是糊弄人的鬼话。可他逼自己去信。只是不论百般抗拒,如何压抑,终是难以自持,到底有一日意乱情迷,对小师弟做下了那事。
窗纸既破,他心中反倒短暂地平静下来。
任谁遇上宁舒,都难免要被引诱。这样一想,顿时心中五味杂陈。段辰有些怨恨宁舒,却又恨不得将人藏起,只能让自己一个人看见。
他自小被教导要品行端正,行仁怀勇。可自那之后,却发现自己本性其实狭隘偏私,心恶善妒。
渐渐地,他与宁舒每多亲近一分,心上的自厌自怜之感就要多上一分。偏偏宁舒又是那样好,他与他每多亲近一分,难舍之情便也要多上一分。待绝情弃欲的念头生出时,才发现万千情丝如网,自己早已深陷其中,想要挣脱,已是不能。
他像个怀抱不义之财的旅人,行路惶惶,不知去向何方。
任凭再是小心,行止上终是露了端倪。霍昭将他们的事捅到了师父跟前。叶夫人什么都没说,但段辰知道,她信了。
从来都对他疼爱之极的师父,猛然冷淡下来。
失了庇护,段辰在门中的日子渐渐变得不好过。他不是宁舒,做不到那般毫不挂心。
宁舒时常对他描述山下如何,心心念念有一日要与段辰一起下山,行走江湖。可段辰听了那些话,只觉得恐惧。
他不知自己父母是谁,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小心看人眼色生活。师父看似亲切,实则喜怒无常。喜时无有不可,怒时雷霆万钧。段辰从小到大,不知挨过多少刑罚。但她每次体罚段辰,皆是出师有名,逼得人不得不对她心服口服。段辰对她既敬且怕,丝毫不敢生出违拗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