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半分锺的时间,他就敞著上衣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没有解释,我也不需要他的解释,我和他似乎从来不向人解释什麽,就因为桀骜相吸,才会不断地给对方制造问题制造难堪。「为什麽来也不告诉我一声?」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透著性感的安抚味道。我哼笑:「事先告诉你,你就会换一种方式来迎接我吧?」「今晚喝多了些……」他的表情不太自然,一转身,那女人已经出来了。老实说,这次是我这外人让她狼狈了。那女人脂粉未施仍显清丽,很年轻,很干净,脸上带著五分愠怒五分羞怯,她离开的时候询问似地看了郑耀扬一眼,我尽量忽略掉那个深情的眼神,我装作不关心的样子,没想将局面搞得更难看。「司机在楼下,他会送你回去。」他对她说了句。郑耀扬对女人一向无往不利,可从来不狎妓,这一个,听他尊重的语气,相信也是有身份的女子,他这样的男人,有个把女人也不稀奇,但当面撞见他与别人做爱,心里还是不自觉地缩了缩,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临走时,那女人朝我看了眼,有点耻辱的味道,我目送她离开,转身去取了一支冰镇啤酒,开启,一下喝了半支。他朝我走过来,似乎在研究我的表情,慢慢说道:「你不是不喝啤酒的麽?」我答非所问:「这地方我还能来吗?」「陈硕,我以後不会再带人进来,谁都不会。」他看著我,眼睛里的内容很复杂。「这种话,你不必跟我说。」我从他身边经过,拎起行李袋往客房走,突然又转身指著他,「你爱跟谁搞,是你的自由,但别在我看得见的地方。」我刚说完,他就一下冲过来,我立即反手去关门,他有只手已经用力挡开门板,我怕把他弄残了,力道松了松,他人已经闯进来:「有什麽你尽管说出来,别搁著大家心里不痛快。」我一听他这麽讲就火了:「你又在我面前逞什麽凶!我会不痛快?凭什麽?!你他妈有心情在这儿跟人调情做爱,还不许我保持冷静?郑耀扬,别太过分了你!我有什麽资格要求你洁身自好?我还没那麽天真!」「我真是摸不透你,陈硕。」他被我激得也冒烟了,「你这次回来,又能是多久?你说明白!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还是两年?!你费斯特的事情还没解决,你上这儿来干嘛?你到底想清楚了吗?如果没有,就别一次次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出现,然後又拍拍屁股走人!」「我回来不是专程来扯你郑耀扬後腿的?你放心,爱干嘛就干嘛,也别怕我会碍著你,我跟你之间没有协议。」两个人怒起来,什麽关心话全成了让对方不爽的违心之论。「没协议?哈,我们是该有份协议!」他右手使劲抓住我的手臂,热切地盯著我,「陈硕,刚才那个女人──香江名媛,漂亮大方温顺,她几乎可以令任何男人折腰,可是我呢,跟她上床的时候我他妈满脑子都是你!你跟那些个男女有什麽不同?我问自己,反复问!」我忍无可忍:「你压在别人身上却跟我说你脑子里想的是我?!你也太会扯了郑耀扬。」「是,我不高尚,我没有操守,可就是把感情扔进水沟里,我郑耀扬也不会像爱上你这麽患得患失!」饥饿、疲劳和种种不快使我头脑像盛铅,我甩开他的手:「我现在没力气跟你吵,你给我滚出去,让我安静会儿。」他并没有理我的抗议,眼神仍是那样犀利:「你来是听见了什麽?」「这你应该很清楚,还想瞒我到什麽时候?我就这麽不配替你分担麽?」「太磨人了,我不想把你拉进来受罪,这事归宙风的人管,和你没关系。」「是,和我没关系──什麽都和我没关系,我还说你跟我没关系呢!」我边喊边将他一把推出去,狠狠甩上门。有时候,他还真是浑蛋。当清水冲走我满身的疲惫,无力地倒在床上,我还以为我会失眠,但事实上,我睡得不省人事。胸口有压迫感,中途我醒了,发现身上压著一只胳膊,我叹了口气,把手覆住眼睛上深深吸了几口空气,然後扭头看身边那张充满性别魅力的脸,那样流畅深刻的轮廓,温和的眼睫,笔挺的鼻子,坚毅的嘴唇,显得很安静,没有任何攻击性,可谁知道,他睁开眼时,会行凶会作乱会让人不安会把你整个人搅得天翻地覆,我就是招惹了这麽个人,也不知道是他太强还是我太强,我们总是在进攻中寻求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