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董俷噔噔噔跑了进来。“父亲,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杀俘虏吗?”董卓一拍脑袋,“阿丑啊,你别来添乱了好不好。那些是什么人?是反贼,地地道道的反贼。你不杀他们,难道朝廷就会放过他们?弄不好,我们还会被牵连。”“可是……”没等董俷说完,李儒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阿丑,听姐夫的话,这件事你管不了!”李儒说:“就算我们放过他们,又如何安置他们?你也看到了,这些反贼已经不在是当初那种单纯的拿起武器走上战场的百姓。反贼自正月作乱,至今已经有四个月的时间。席卷南阳、颍川、陈留各地,可说的上是一群经过战阵的暴民。放了他们,万一他们再造反,你该怎么办?”“这个……”李儒的话,还真的就难住了董俷。是啊,这些人能造反一次,就难保不会造反第二次。虽然在董俷眼中,这些反贼还是一群乌合之众。可乌合之众和乌合之众,也有不同。一旦出了事情,那可是连自家老小都要赔进去的。可不管吗?董俷又觉得狠不下心肠来。看着那些俘虏麻木的双眸中,却带着那令人心碎的期盼。该怎么去做?董俷努力的回忆当初曹操是如何收拢青州黄巾军……可他很无奈的发现,曹操收拢青州兵的时候,汉室尊严已经全无,朝廷的政令已经完全无法传达到地方。曹操可以在那个时候肆无忌惮的收拢反贼,可是现在……“父亲,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说不定能想出办法来啊。”董卓和李儒相视一眼,非常无奈的苦笑摇头说:“阿丑,非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我们没有多少时间。这么多反贼,而且你连破十一城镇,还压着几万反贼,多停留一天,都会让我们的粮草跟不上。如果粮草跟不上,我们的士兵怎么办?”“那半天,给我半天时间,好不好……”董俷苦苦哀求,“父亲,给我半天时间,如果我想不出办法的话,就随你处置。”李儒叹了口气,“阿丑,不是我们不给你时间,而是……这样吧,如果你能够在半天时间里给我凑足数万反贼三天的口粮,我就劝说父亲不动手。你可以想出来办法吗?”“这个……”“没用的,我和父亲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真的没有办法。”“谁说没有办法?”从客厅外,突然传来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紧跟着董铁带着一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三个文士。其中一个人,抱着一个小孩子。这三个文士看上去很疲惫,一个个衣衫不整,非常的狼狈。在他们后面,是一个年纪不小的老人。董卓看到这老人的时候,竟觉得他有一些面熟,可又想不起来。再后面,则跟着一群武将。其中两人面目狰狞丑陋。一个面如淡金,虎目中隐隐有黄芒闪烁。一身盔甲,沾满了血污。而另一人则是红脸鹰目,双眸显出碧色。一头披肩黄发,拄着一把沉重的铁蒺藜骨朵。两人的身上都有或轻或重的伤,但看上去又并不是特别的严重。董卓一看这些人,心道:他们怎么进来了?正奇怪这是何方神圣,却听董俷一声欢叫:“大哥,三弟……你们,你们还活着!”跑过去,和那两个丑汉子抱在一起。董卓和李儒相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的生出了一个怪异的念头。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找什么样的朋友。古人果然是诚不欺我。当先文士拱手,“在下南阳太守,秦颉!”“啊!”董卓和李儒吓了一跳,连忙绕过桌子,和秦颉见礼。抱着孩子的文士则微微一笑,“在下襄阳鹿门山人,庞德公,见过左中郎将。”“荆州蒯良,见过大人!”这三个人一报名,着实震撼了一下董卓和李儒。蒯良,小有名气,还担不得太大的名气。可那庞德公,可是连大将军都佩服的人。李儒自然知道,这庞德公的来头。连忙上前行礼道:“学生李儒,见过庞公!”“你们……”董卓想要询问秦颉的情况,哪知秦颉却恭敬的清楚身后的老者,“左中郎将大人,这位是大将军的父亲,何真何老太爷。”何进的老子?还活着?董卓心说:怪不得觉得这老家伙眼熟,原来是何遂高的老子。果然,什么老子出什么种。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还是颠颠的过去给何老太公行礼。老太公很疲惫,“左中郎将不用多礼,老朽不过是一白身,怎当得起您这大礼?刚才在外面,听俷公子为那些反贼求情。老朽说实话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俷公子与我曾有救命之恩……老朽只要一句保证,那些反贼不再起复,老朽当担保之。”董卓很震撼,看了看李儒,又看了看董俷。这孩子怎么是个闷葫芦?救了何老太公这件事,居然连听都没有听他提起过。实际上,不是董俷闷葫芦,而是理解的差异。何老太公认为董俷留在宛县,苦战反贼后,又冲出重围是因为保护他的缘故。而董俷呢,只是觉得他到宛县不过是恰逢其会。说穿了,是为了自保,而不是为别人。至于庞德公,则以为董俷这样做,是忧国忧民,实乃大汉忠良。反正三个人三个想法,又都不去说破。自然就会产生了一种非常美丽的误会出来。感觉到老爹的目光,董俷也有点莫名其妙。但何老太公既然说出了口,他想了想,也没有解释。就让这个误会,继续美妙的存在下去吧。“这个嘛……”董俷可不敢夸海口,保证反贼不再起复。求救似的看了一眼庞德公,庞德公想了想,突然说了一句:“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什么意思?“俷公子宅心仁厚,实大善人也。可反贼虽说是受了蛊惑,却也不免有居心叵测之人混杂其中。依我看,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饶。久闻凉州地广人稀,又有羌人时常作乱……不如这样,可命之戊边。当年皇甫规曾有献策以收拢流民,与羌人混居,慢慢同化他们,平定凉州的羌乱。只是凉州苦寒,人们不愿迁移,故而难以成计。”董俷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明白了庞德公的意思。“不错,这些反贼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人,令其戊边,一方面可以增加边军的战力,二来可以增加凉州汉人的数量。此乃一举两得的好事,父亲,您就同意了吧。”何老太公说:“老朽可以请小儿代为求情。”这已经老太公给了董俷天大的面子,虽没有保证一定能成功,却也算是一个承诺。老头子有这种想法,也有为自己考究的因素。年纪越大,就越是怕死。能活数万人性命,也是一场功德。说不定恩泽子孙,让老何家的气运更加长久。而且,也算是还了董俷一个人情。李儒一蹙眉,“可现如今关键在于……粮草。”秦颉说:“南阳虽然遭受洗劫,可一两天的口粮还能凑足。荆州素来不缺粮草,只要能撑过这几天,我愿邀请荆州大族,捐些粮草出来,以供这些暴民迁移凉州。”这里面,同样也有秦颉的计算。南阳土地肥美,人口不少。而且经历洗掠之后,各方面都要重建,需要大批的粮草。聚集在南阳的反贼,有七成是本地人。以安置暴民为借口,正好可以敲那些大族一笔……一为保家安民,二可以把空出来的土地卖出去,还能还董俷一人情。到时候,只需要支付一小笔钱粮,就能换来更多的物资,还不沾麻烦,何乐不为?这一转眼的功夫,大厅里的人就转了无数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