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龇牙吸了口气,倒也不恼:“别闹,不要在小孩子面前打架教坏了他们。”
“疼么?”我被捂得没有脾气,在他怀里闷闷道。
他伸手捏着我的脸:“当然疼啊。又疼又饿,你得赔我吃顿晚饭。”
第六章
在医生的建议下,23床终于打算出院,三个女人一台戏,婆家娘家同时出场,挨个夹枪带棒地跟我扯些家长里短,两个小辈安静地缩着头在各自家长旁边帮忙。
我嘱咐了一句:“这几天天气冷,病人不要总待在封闭的地方,容易感染,对创口也不好。”
23床的婆婆嘀咕了一句:“这么娇气,谁求着他生孩子了。”
娘家人立即就炸了:“我们毛毛为了你家受了多少罪,你们说这话有没有良心?”
“当初他爬我们费家的床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脸难挣屎难吃呢?”
“阿姨,我真的,不能成为你的家人吗?”23床的脸色极为难看,气若游丝。
见对面气势减了,婆家气焰更盛:“我们和刘家已经谈婚论嫁了,你来横插一刀。当时的济沧他喜欢你吗,你还得灌醉他才能上位,又不知仗着什么手段怀上了孩子,硬是拖着我们一大家子人把屎把尿的照顾你到现在,半句抱怨都说不得,你倒是委屈了?”
冯静静屁颠屁颠地抽空前来看了他们一大家子不断点燃导火索逐个爆炸的落幕之戏。言者无罪,闻者足戒,我觉得脸疼,推了一把冯静静,她咳了两声:“这里是医院,要吵出去吵。”
丈夫手中的孩子极为配合得哇哇大哭,我觉得自己大概可以代入23床的角色,老董夫妇可以站我身后帮我指责沐栖衡这个心有所属的混蛋,白晔或者刘晟指责我从前强上了沐栖衡,盛夏则可以装腔作势地抹眼泪。
当年我们在酒吧初见,一场酒后交欢,醒来后他可以指责我趁人之危,或者是居心叵测,也可以骂我不自爱不自重。但他却含羞带怯地跑了,好像用一声声“白晔”来剜我的心,告诉我不过自作多情的那个醉酒少年,对我有那么一丝歉疚。
无巧不成书,我们开始交往的契机,是第二次的酒后乱性。他为白晔躲藏了这么久,我凑上去亲他,把他抱在怀里,他大概觉着我也算个好去处,便请我做他的男朋友。
冯静静走前顺便赏了我口饭吃:“骨科来了个不差钱的,说是要最贵的护工,我赶紧让小姐妹给你挂了个名,你赶紧去把坑占上,可别落空了我们一片好意。”
我热血沸腾地理了理仪容就要往电梯口冲,冯静静一把拽住我的领子:“诶诶诶,我还没告诉你是那间病房的呢?”
在病房门口,我挤了挤脸,露出职业性不谄媚也不机械的微笑来,心里回顾了一通病人的一般情况和要做的检查。病历上的名字是刘晟,我想,23床这群人真是一出方兴未艾的戏剧,正宫前脚出了院,后脚第三者就出了车祸折了小腿住了进来。
刘晟住的是vip病房,一个人吊着腿懒洋洋地缩在被窝里玩手机,他显然对我们前两天有过的一面之缘毫无印象,见我来了就伸手让我扶他起来陪他打电脑游戏。
我扫了一眼床头的牌子,27岁,本来是饱受资本体系摧残的社畜年纪,却还是一副大学刚毕业雀跃的男孩模样。
“我没告诉我家人住院的事,他们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小盛你可别给我露馅了。”
许是雇主都有一种天然的心理优势,或者是我皮相年轻,大多数病人都管我叫“小盛”,而不问我的真实年龄。
快下班的时候,冯静静约我陪她去看房址,我揣着不安:“老董呢,他怎么不陪你去看?”
冯静静叹了口气:“他这两天快忙疯了,说是有个项目一直没谈拢,不是加班就是请客,哪有心思管房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