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笑声很干涩:“那你比我幸运,我对我爸没什么印象,我妈比天黑还可怕,我还是更愿意一个人睡。相比之下,夏夏好像更怕黑而不是怕我,我捡的一张小铁床她没睡两天就变成杂物台了。“
“对了,明天麻烦你送她去一趟教堂,我需要回家收拾些东西。”
我转过头看向他:“你信教?”
“不信。”
“那就不必去了,明天我们一起搬家。”
半夜的时候我被冻醒,睁眼才发现这母女俩已经抢走了所有被子。盛秋明的睡相尤其差,人挨在床沿大半被子被他拉落在地上,盛夏则双手双脚紧紧抓着被子,甚至把自己裹了一圈,两人之间半米的余裕之上是绷紧的被子,难为他们抢了这么多年的被子。我蹑手蹑脚取了一床新的被子给盛夏盖上,让她睡在我这一侧,我则绕到盛秋明旁躺下防止他摔下去。
31
我们按着一家人的模式过了将近三个月,熬过了城市上空肆虐的北风,守完了被烟花点燃的雪夜,在盛夏攥紧的小手中一点点靠近,然后,相互憎恶,相互伤害,相互折磨。
也许是因为我们没能等来白晔的离婚签名,也许是我们天生不合适,我的律师方展半开玩笑地警告我小心被白晔起诉“重婚罪”的时候,我只是想起他出门前指责我买错了洗衣液的牌子以及客厅里他搭了一半的立式书架等着我去完成。我们为一点小事就开始争执,看到烤焦了的吐司满怀怨气地诘问他“你是想饿死我么”,他也毫不客气地反驳我他并没有给我做早餐的义务。像一件破旧的毛衣上遍布的线头,我们能产生摩擦的地方避无可避,从盥洗室里牙刷的摆放到盛夏缺了一角的五角星发圈,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和他是这样没有耐心一触即发的人。
32
我曾带着他去小乔的婚礼,小乔嫁给了一个长她十岁的男人,那个人我也接触过,行事稳重端正,离过一次婚。小乔穿着繁复而不累赘的蕾丝婚纱,像一根爱奥尼柱,她挑眉看着我身旁的人:“是他么?”
我没有回答,只是握手祝福,介绍道:“我的朋友,盛秋明。”
盛秋明客套了两句。小乔开玩笑伸出手道:“阿衡,你现在抢婚还来得及哦。”
我打了个干哈哈,身旁的人却冷冷道:“沐先生还是已婚状态,要是抢婚的怕是连累新娘子一起上法庭了。”
小乔不自然地笑了笑,扫了一眼四周,突然凑到我耳边道:“恶人自有恶人磨,阿衡,你惨喽。”
我心里憋着火,还是挂着笑带着盛秋明离开宾客的队伍,对他一字一句道:“乔小姐是我的朋友。”
他略有些无辜地蹙眉看向我:“那我是你的朋友吗,沐先生,你的朋友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我听到“沐先生”这三个字,就恨不得一拳砸在他脸上,咬着牙笑道:“你这么想,自然就没有关系。我们也不是朋友,你穿着我给你买的衣服,坐着我的车,挂着我的名头来蹭吃蹭喝,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火速脱下上衣,只留了一件衬衫,把其余的衣服摔在我脸上,扬长而去。
春寒料峭,我又不肯追上去,他回到家自然就感冒了。但我也没法眼睁睁地看他受罪,买了药倒了睡戳他侧卧在床边的脊背,他对着床头灯不肯理我。像山丘般逆光的身形僵硬着,我只好道歉:“今天我不该那么说,你是为了我才去的婚礼。”
他不回答,我想起以前我们也有为了某个观点争执的时候,冷静下来后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为这些微末的事情浪费时间,多态层次分布才是理想状态,便主动求和。他气鼓鼓地不理我,我就挠他的腰窝,他一面笑一面躲,威胁我道:“我还生气呢,你再来我就不原谅你了。”我不妥协,得意的指出:“你都笑漏气了,还生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