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吩咐丫鬟托出一只琉璃璀璨的小钟,模样精致无比:“这是魔界王都那边的亲戚送给我爹的小玩意儿,里面关着一种小虫,据说要靠吃人的肠胃养着,吃满一千个人才好。今儿看你劈柴劈得不错,就赏你最先给它开开荤腥。”徐悯言脸色一变,顿时蹿上几个家丁将他狠狠摁跪在地上,捏着他的嘴逼他张开,宁娇萍艳笑着,将琉璃小钟打开,迈着轻悠悠的步伐走到他跟前,里头赫然爬着一条通体漆黑,双目泛银的蠕动小虫。它似乎嗅到了人的气味,一咧嘴,里头尖锐的两排牙齿仿佛微缩排列着的尖刺,恶心得要命。无人敢去捏拿小虫塞进徐悯言口里,宁娇萍便诱哄小虫道:“乖,爬进这个贱奴才的嘴巴里,就有大餐吃了。”这虫不是凡物,竟能听懂人话,口齿里流下涎水来,嘴巴裂得更开了,伸出一条橙黄的舌头,朝着徐悯言嘴边爬。徐悯言恶心呆了,他本能地往后缩,押着他的几个家丁偏偏要往前摁他,直直要把他的嘴对上那条虫。他忽然急中生智,脑门一低,身子使劲往前一撞,那几条壮汉始料未及,竟然由着惯性让他往前这么一冲,再扳回他身体的时候——那小虫被他的额头压扁在了钟里,身体里挤出一滩黑水,死透了。围观人员集体目瞪口呆。徐悯言不禁要为人类的主观能动性点个巨大的赞了:再厉害也不过是条小虫子而已,能吃人肠胃又怎么样,我随随便便就能碾死你。宁娇萍失声尖叫起来,她万万没想到她这条稀罕宝贝虫子就这么死了:“啊——!怎么会这么恶心!你怎么会这么恶心!你个贱奴才!你杀了我爹送我的虫子!”徐悯言额头上还残留着一滩虫子的尸液,他通过系统给的辨物金手指分析了一下虫尸,这虫子还没吃过人,身体里因此也没能养出毒来,所以尸液沾在身上,应该是没事的。宁娇萍快气炸了,她决心要把徐悯言投到魔兽笼子里,让那些野兽撕碎他!让他变成最低劣魔兽的粪便!她正要发话,忽见徐悯言身子一软,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流着冷汗,目光涣散地向后倒去——地平线吞没了太阳最后一丝光线,黑夜降临了。残酷的疼痛降临在徐悯言身上,疼得他全身皱缩了起来。他痛苦地用指尖抓挠着地面,竭力使自己不要发出哀嚎声,却没注意宁娇萍的笑容越来越兴奋。“好啊好啊!”她兴高采烈地拍起手来,满意于徐悯言的痛苦,大笑道,“你这个贱奴才!竟敢杀我的小虫,这回中了虫毒,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了,哈哈哈哈哈!”她改变主意了,她决定不把徐悯言投喂给魔兽了,她就在这里坐着看,看徐悯言求生不能生,求死不能死,愉悦极了。“喂你起来啊,起来啊!刚才不是很能吗,能耐到杀我的虫?现在怂了?懦夫,软蛋!”她脚踩上徐悯言的胸口,他越发呼吸不过来了,急促地喘着气,几乎窒息。事实上徐悯言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了。从一开始承受莽棍散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一旦毒发,秦函川的影子就会缠绕在他身边,挥之不去。毒素的原主人用一种近乎残酷的方式提醒他,不要忘记……他精神恍惚地想,如果有生之年,他们能够在某个人海遥远地重逢,他在看到秦函川脸的同时,会不会立刻条件反射地想起这等量的痛苦。函川、函川……宁娇萍辱骂得尽兴,玩够了之后,渐渐也觉得没意思了。徐悯言已经是个死人了,她在和五姨娘的斗争中已经取得了无可置疑的胜利,她接下来得去找更新鲜的玩意了。现在夜色也深了,她赶着回去睡个美容觉,没必要为了这个贱奴继续劳心劳神。反正明天太阳一起,这贱奴的尸体都凉了。徐悯言被遗弃在地上,漆黑的星空梦魇一般地笼罩在他身上,仿佛与世隔绝。扇坠蝴蝶城内升出一道直穿云霄的光芒,血红的力量裹挟着耀眼的白光,击穿了天空。魔界众人莫不仰头观望,心中敬畏之情油然而生——神剑邪锋,淬炼出世了。淬炼室紧闭的石门缓缓打开,秦函川立于门后,手持邪锋,剑上锋芒逼人,衬着他被剑气掀起在空中飘飞的墨发丝丝凌厉。他走下阶来,不怒自威,门外殷雪莘等人已恭候多时:“恭贺新尊大人。神剑邪锋淬炼完成,实乃魔界大幸。”秦函川挽了一道银光错落的剑花,霎时间收剑入鞘,神色平淡:“素漪在哪。”殷雪莘笑了笑:“素漪正在厨房亲自煲汤呢,说您闭关辛苦了,想着给您补补。”秦函川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费心了。”殷雪莘在他背后撇撇红唇:“您可真会疼人。”这些时候秦函川真是把素漪宠到天上了,吃饭亲自给夹菜盛汤,睡觉给枕胳膊搂着抱,就是逛花展树展的时候素漪多盯着哪棵树看了一眼,秦函川也会专门把那棵树连根移栽过来,种在素漪院里陪他一起乘凉。曾经徐悯言住过的暖阁已弃用已久,自从秦函川上次在那里醒来,发现摆在桌上的翡翠链后,他就执意不想再在那里待了。“怎么能让素漪住这种简陋的小屋子。”秦函川吩咐着,让他们腾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宅院出来。然而真实原因是,每次他一靠近暖阁,一股奇异的感觉就会从脚板底直蹿到他的头顶,那种身心都在震悚的滋味,他只能归结为诡异。好像……在悲伤着什么。直觉告诉他,暖阁与他心里缺失的那个东西有关。他曾经试图屏住那种感觉去探索那个暖阁,看看有什么线索,然而那次没翻找多久,他还是没能抗住那种情绪,悄悄退了出来。如今神剑邪锋已完全炼成,有剑气护体,想必暖阁里作祟的东西也不会再扰乱他的心神。秦函川念着这件事,一时殷雪莘问他:“尊主要去见素漪吗?”秦函川道:“不了,本座一个人去个地方,你们不必跟着,和素漪说本座晚点用饭,让他先用吧。”殷雪莘心道这倒是件稀奇事,素漪也会有孤单一人吃晚饭的时候。她也不多问,只答应了下来,见秦函川往南边方向去了,他的身影飘飘忽忽,很快隐匿在了一道道魔咒之后。竟然特意隐藏自己的行踪,到底是想去哪?殷雪莘不愿多想,要是秦函川真有什么重要的事,他会告诉自己的。秦函川没去过暖阁多少次,路线却仿佛刻印在他心里一样,轻车熟路,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掌心缓缓贴在暖阁门上,那股奇异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他定了定神,推开门走了进去,风穿堂而过,掀起了桌椅上盖着的雪白布帛,那是殷雪莘命人整理的,整间屋子素洁恍如灵堂。他翻翻找找,这里特有的气息虽然让他感到莫名的悲伤,却隐隐地流出一些温暖。他找得很慢,每一个可以收纳小物件的地方都一一看过,却没什么特别的发现。直到他掀开层层床垫,发现单薄的床板上躺着一个小扇坠子——他的眼神直了。他疯了一般,抓起那个扇坠,脑海里宛如炸裂,蹦出了很多零零乱乱的片段,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却什么也没有想起来。那是一个单坠,它原本和另外一只扇坠是一对。可是另外那只扇坠,他翻遍了整间屋子,连地板都暴躁地掀开了,也没有找到。最后的最后,殷雪莘在暖阁的一角找到了失魂落魄的秦函川。他坐在凳子上,双目失焦,手里紧紧攥着一个浅蓝扇坠,不肯松开。殷雪莘心中一惊:……难道,尊主想起来了?她试探性地开口:“尊主,您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