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即便如此,若是她真如传闻中一般被赶出宫,怕是以后都不能再嫁,一辈子都要守在家中,这对于女子来说是多大的不幸?想到这,玉茗便无法幸灾乐祸,反倒有些担心她。只不过,也是因了这件事,她料想那韩国夫人暂时没空来找她麻烦,趁此机会安心养胎。她曾有一次无意跟李瑁提及此事,却见他面色淡淡,似是已知晓此事。“为何你没有告诉我?”她问道。李瑁轻笑一声:“我记得你不喜欢听这些宫内之事,为何今日却关心起来?”玉茗见他这番笑着,便也不再担心,放心说道:“我总以为,这些年你是恨着她的。”李瑁闻言,抬头看着窗外的枝叶,淡淡说道:“按理说,我的确是该恨她。恨她不守妇道,迷惑了圣人,让我被世人耻笑;恨她违背刚理伦常,辱没皇家门楣;更恨她在我最失落的时候离我而去,切让我雪上加霜。”他想起当年那困顿的日子,仍能感受心悸。缓了缓,才继续说道:“我或许曾经的确是恨她的,后来遇到了你,才明白她不过是我一生中的劫难,没有那一难,便不会与你相知。况且,当年她也是身不由己,我怎能将一切都怪罪一女子身上。”玉茗听了,明白他已彻底放下这一段,伸手轻轻握住他的手,说道:“你能想明白便好。”她扪心自问,既然李瑁这受害最深之人都不再介怀,自己也没有责怪杨玉环的理由。孰是孰非,皆有后人去断,自已一介女子,只要守着最珍爱的那人便好。杨玉环在哥哥家中闭门不出,任谁来也不见。她整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自己的脸一日日憔悴下去,更加万念俱灰。她本以为,圣人说她是一生知己,要与她白头偕老,还让她唤他三郎。是以,她被这天大的宠爱冲昏了头脑,竟然做出这等忤逆的事情来。她终是忘了,圣人始终是圣人,他爱她时,可以做她的夫君做她的琴师,可一旦他不爱她,他仍是那个可是生杀予夺的帝王,失去了他的庇护,她什么都不是。连王皇后都可以被废掉,三个皇子都能被杀,她一个贵妃又能算什么呢?她闭上眼,觉得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如今,可还有弥补的希望?双更分割线玄宗坐在兴庆宫中,心情并不愉悦,他方才刚刚将传膳的内侍罚了,心中还带了些怒意,连面前的歌舞也看不下去,摆摆手让他们退了下去。待整个大殿只剩下他跟身边侍候的高力士,他却又觉得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些什么,想起往常这个时候,正是贵妃在身边侍候他用膳,欣赏歌舞之时,他耳边似乎还有她伶俐的笑声,闭了眼,面前又出现那如牡丹花一样的绝世容颜。可是,他明白,自己是一个帝王,若是手中皇权都被人轻视,那么他拥有的一切都将不稳。为了坐稳皇位,他废了一位皇后,杀了三个儿子,扶植起李林甫,就是为了紧握手中的权力,任谁也不能挑衅,兄弟不能,妃嫔不能,朝臣不能,儿子更是不可!只是,如今只剩下他一人,却有些怀念起从前来。他看着空荡荡的殿中,不知想着什么。一旁高力士侍奉了他大半辈子,早已熟知这位主子的想法。他轻轻问道:“启禀圣人,寿王妃有孕,照例宫中该予以赏赐次,老奴来请示圣人,该赏什么好?”玄宗恍了下神,突然想起当年惠妃怀上寿王时,也是高力士来请示如何赏赐,转眼间几十年过去,连寿王都要当父亲了,他轻叹了口气,想到这个儿子,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寿王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吧?”他突然问。“是,寿王殿下乃是开元六年生人,今年刚满二十八岁。”这个年纪,却刚刚才有的将器具一并送去杨府?这倒有些像坊间夫妻俩吵架,将对方的东西一并丢了过去,眼不见心不烦。又听说圣人将一半御馔也送了去,这才明白,此举并非是断绝关系,乃是表达相思之意。于是淡淡一笑,这圣人怕是真当杨玉环为心爱之人对待,否则,一国之君,又如何做得出来这出尔反尔之事呢?这一番折腾,不似宫中君王与妃子,倒似是两夫妻吵架一般,或许,杨玉环也遇到了真心待她之人吧。她这般想着,便觉得这两人皆是传奇之人,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来看待。可一段违背伦理的情意,却终是以多少人的牺牲为代价。杨玉环的倾国倾城之貌,对她来说终究是幸还是不幸呢?高力士从杨府返回时,带了一缕贵妃亲自剪下的青丝回宫。玄宗握着那缕青丝,又听高力士说起贵妃看到圣人的赏赐流泪不止,心中对她也甚是想念,终于还是回心转意,让人连夜将杨玉环接回宫中。这番波折之后,玄宗对杨玉环宠爱更甚,连带着杨国忠和她的三位姐妹都愈加无法无天起来,这些都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