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昂撑不住了,他蜷缩在椅子里睡着了,还不时发出阵阵鼾声。
马雷诺让我从头再讲述一遍事情经过,我分辩道:&ldo;我从头到尾已经给你讲过三遍了!&rdo;
&ldo;四遍。&rdo;
&ldo;好吧,四遍。我没什么可说的了。&rdo;
&ldo;这些东西足够市里的侦探们忙一个星期。&rdo;
&ldo;对不起,&rdo;一个值班员手里捧着一个大纸板箱对马雷诺说,&ldo;是您要在记录本上签字取走这个东西吗?&rdo;
&ldo;放到这儿吧!&rdo;马雷诺把纸盒放在我们俩中间的桌子上。我闻到一股熟悉的气味,果然,他从里面拿出那个挤碎了的纸包,里面装着我的晚饭。马雷诺用手指头轻轻一拨,露出里面凝成一块块的沙拉和鲑鱼,还有碎的果酱饼。
&ldo;这东西是你的吗?&rdo;
&ldo;我的晚饭。&rdo;
&ldo;怎么不在饭馆里吃完?&rdo;
&ldo;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和以前的丈夫在一起,我感到不自在。我们谈完了事以后,我就不想再待在那儿了。&rdo;我无可奈何地缩在椅子上,拉拉利昂给我的茄克衫的领子,盖住脖子。&ldo;我早就说过了。我已经说过四遍了。&rdo;
放下纸包,他又从纸箱里拿出一个公文包,将它打开,把里面的文件一页页展开。当我跪在斯科蒂身边的时候,所有东西都从我手里滑到地上。所以直到马雷诺让我讲述晚上的事情经过时,我才恍然想起这事。公文包和饭盒一样,都被水浸透了。里面的文件边边角角都有点卷曲,不过还完好无损,没有残破。我高兴起来,因为马雷诺对我说的事情半信半疑,这下我可以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ldo;这也是你的?&rdo;
我点点头:&ldo;这些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斯科蒂交给我的文件。&rdo;
马雷诺伸手在包里摸索,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以前我没注意有这么一个信封,不过我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ldo;这是从哪儿来的?&rdo;马雷诺问道。
&ldo;我跟你说过,斯科蒂给我一笔现金,我没要,又还给他了。&rdo;
&ldo;既然还给他了,怎么会在这个包里出现?&rdo;
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于是我告诉他:&ldo;一定是他在递给我包之前把信封悄俏塞进去的。这又怎么了?我告诉过你钱的事儿,这不,就在这儿了。&rdo;
&ldo;这又是什么?&rdo;他又朝纸箱里看了看,这回拿出了一团脏兮兮的棉纸。&ldo;也是你的?&rdo;
&ldo;我没见过,不知道是什么。&rdo;我探身看了看,说。
&ldo;看看吧。&rdo;他打开棉纸。里面是一个舞蹈者的玉制雕塑,和那天早上阮凯带来的掉在桌子上的那个相似。
&ldo;这是一个珍贵的艺术品,&rdo;我说,&ldo;是一套十二件中的一个。这套曾经在帆港一家博物馆展出过,一直到1975年。博物馆记录过这件东西。我也见过。&rdo;
&ldo;你觉得这东西很值钱?&rdo;
&ldo;可能是。&rdo;
&ldo;那它怎么会出现在你的晚饭里。&rdo;
我拿起这个小小的雕塑,凑上去闻了闻,一股鲑鱼味。
过去的事情一幕一幕在我脑海里重新闪过,我飞快地回忆着斯科蒂那一晚上所说的话和他的一举一动。他安排了两个约会,一个是跟我,一个是和另一个人。我回想起当他走出候车亭时神色紧张,在人行道上走来走去,一个劲儿地看表。我猜他不愿带着一叠现金和这个精致的小玉人去见第二个人。一般合法的商务谈判中,双方初次见面,不会如此紧张,所以,他的这次约会一定有问题。
马雷诺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把手上的玉人还给他:&ldo;有没有人问过阮凯的丈夫萨姆,包贡在他们家偷走了些什么?&rdo;
&ldo;这事有点蹊跷。&rdo;马雷诺边说边把玉人用浸着水的棉纸重新包好。&ldo;你跟我讲过有人人户抢劫,可能有这事吧。可是那家的丈夫萨姆却说压根没有这回事。他说他有二十年没见过这个包贡了。&rdo;
&ldo;萨姆是这么说的?&rdo;
&ldo;要么是丈夫骗我,要么是妻子骗你。&rdo;马雷诺像个孩子似地握紧拳头,揉揉困倦的双眼。&ldo;我开始以为是有人想骗取保险金,可后来档案里没发现有这样的声明。&rdo;
我想理清楚这些琐碎的细节,又问:&ldo;你刚才说,&lso;可能有这事吧&rso;。什么意思?&rdo;
&ldo;你有证据证明阮凯家真发生过抢劫案吗?&rdo;
&ldo;没有。我只是听阮凯说有,而且我还看见她身上的伤痕。&rdo;
&ldo;伤痕,嗯?&rdo;马雷诺又在纸箱里翻找着什么。&ldo;怎么不能弄出伤痕来?你自己刚才就伤得不轻呢。&rdo;
&ldo;有人和米丹谈过吗?&rdo;
&ldo;我们还在找他,&rdo;马雷诺说,&ldo;今天一大早,他就不在旅馆房间里了,你想看看别人是怎么伤的吗?&rdo;
我眼前摆着一排刚刚排好的照片,拍的是案发的现场。左边第一张是一张脸部特写,这张脸只剩下一半。那人一双黑眼睛,左侧太阳穴的皮肉翻起,活像一个挤碎了的葡萄。下巴上伤得厉害,骨头都露出来了。剩下的部分没有半点血色,也看不出眉眼,已经一塌糊涂了。右脸被压扁了,一只眼睛瞪着,没有丝毫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