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文字很难懂?”萧子瑜死死看着这些字迹,“普通人都认不出?”岳无瑕一边描画字迹一边答道:“除了魔宗和专门研究古文书的人,没人会学习这种深奥复杂的文字,你怎么问这种傻问题?”萧子瑜摇摇头,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怪异的字体仿佛活了般,在墙上漂浮,一个一个地刻入他的额间。一如能听懂妖魔说话般,他清楚地明白这段话的意思:“恶魔的碎片分成了三个。两个小偷。我偷走了一个,他偷走了一个。”【陆】严先生说天门宗男女私情过于放肆,决意整顿纪律。他将所有学徒召集,再次强调宵禁,然后将高阶学徒分为五组,命他们轮流寻夜,若发现未经师父许可而还在半夜乱走的学徒,一律严惩不贷。蓝锦年是个懒鬼,平日里连整理床铺都不乐意,幸好和他同寝室的陈铭是个勤劳的闷葫芦,两人感情很铁,陈铭总会帮他做这些乱七八糟的杂事。他乖乖按师父的话巡了几次夜,见师父监管松了些许,又开始偷懒,求着陈铭帮忙:“今天我修行过度,膝盖发酸,手臂也使不上力,肚子也疼。你是夜猫子,你家万福能夜视,晚上巡逻最方便,替我一次吧?晚些我请你去燕来楼,听说新来的舞姬身段极好。”陈铭板着脸看着他,不说话。“忘了你不喜欢脂粉味。”蓝锦年拍拍脑袋,再诱惑道,“我请你吃百福居的涮羊肉可好?反正你身量和我差不多,穿个斗篷遮住脸,我和其他兄弟说声,让他们帮忙遮掩遮掩,不会被发现的。谁巡查不都是巡查?我信得过陈兄弟!”蓝锦年冒险加入岳无瑕的调查小组纯粹是看在陈铭的交情上,陈铭心存感激,正愁无法回报,对他几乎有求必应。待熄灯号角吹响后,他穿上蓝锦年的衣服和斗篷,再将万福收在口袋里,匆匆往约好的集合地方赶去。出门前,蓝锦年忽然叫住他,迟疑半晌,方道:“兄弟,我前些天和岳小子去找云华师妹取东西,云华师妹提到一件事,是关于沈静的……”陈铭立即止住脚步,竖起耳朵。蓝锦年怕打击他,小心翼翼地问:“我记得沈静在去世前和你一起出过任务,她回来后似乎心情很不好,对新进师妹的教导也失了耐心,是不是你和她吵过架?”陈铭果断否认:“不可能!静儿性情最是温柔和顺,别说吵架,她连拌嘴都不会。何况我们从未吵过架,定是被教导的新学徒性子恶劣,挑衅于她,惹得她忍无可忍,才会说几句略重些的话。云华这话有些武断了。”“也是。”蓝锦年释然,“我记得和她同房的就是那个叫花浅的臭丫头,那女人长得倒有几分姿色,性格却极恶劣,活脱脱的泼妇、母老虎!怪不得能激怒沈静这种老好人,她真是不简单!总有天,我要让她吃个大亏!”陈铭点点头,转身出门。初冬的夜晚有些凉,月亮不知躲去哪个角落,数点黯淡星星挣扎着释放出微小的光芒。巡查的学徒们都认识陈铭,知道他性情甚好,又能夜视,还喜欢照顾同窗,比起蓝锦年那喜欢使唤人的师兄,更愿意帮人,所以他们对陈铭的到来都很欢迎,毫不犹豫地替他瞒下了李代桃僵之事。巡逻者共十六人,分两人一组行动,相距不远,发现危险可用哨子示警,互相接应。巡逻线路有轻松也有麻烦的,为免拈轻怕重,所以抽签决定。抽签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抱怨。“我和你换吧。”陈铭见抽中巡查墓园的是两个新入门不久的小学徒,其中一个还是女孩,最是胆小,正哭丧着脸,任凭师兄师姐再三催促,还扭捏不敢去,便主动将其换了过来。又见原本跟他巡查的学徒脸色不好,叹了口气,“乐铭,他们俩都是新人,夜路怕是不稳妥,你带带他们吧,我自己去墓园便可以了。”乐铭见师兄发话,不好意思起来:“这怎么好?”陈铭扯动嘴角,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我正想拜祭静儿,说些私己话,你在,不方便。”乐铭大喜,再三谢过师兄,带着两名新人去巡查九曲溪。其余人各安其职,约定发现动静就吹响哨子后,就散开了。陈铭代替蓝锦年的位置,不方便飞翔,象征性地提着个小灯笼,用双脚缓缓向墓园走去。乌云遮盖了最后星光,大地陷入黑暗,林间的蟋蟀早已停歇歌唱,只有乌鸦和猫头鹰的沙哑啼鸣在枯枝中偶尔传来,冷风吹得骨头寒。陈铭踏着青苔小路,缓缓朝墓园走去。他不爱睡觉,也不畏惧黑暗,沈静却很怕黑,每次在荒山野岭出任务时,他都会不眠不睡守在她身旁,替她点亮篝火,驱逐黑暗,赶走恐惧。沈静怕他寂寞,总是坐在篝火旁,忍着困意和他说话。可是她太累了,每每忍到二更天就开始打一个又一个可爱的小哈欠,然后在三更天无知觉地睡着。陈铭永远记得他们度过的最后的夜,沈静的脑袋倚在他肩上,篝火的光亮将她平凡的脸映出了温柔的色彩。长长的秀发垂下,随着微风轻轻飘到他唇边,宛如梦境。陈铭最喜欢沈静的长发。沈静的长发是那么的美,那么的乌黑亮丽,那么的丝柔顺滑,就连天门宗里公认为美人的叶云华、蓝锦儿也比不上她。忽然,陈铭停下了脚步,揉揉眼睛。他那双可看破所有黑暗的眸子,看见沈静墓前静静站着一位穿着青色云纹裙的少女。少女的头发很长,很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没有任何装饰,在冷风中轻轻飘起,幻境如梦。“静儿?”陈铭松开手,灯笼落地,他下意识地对少女伸出双手,很快又醒了过来——眼前少女的身形略矮,不可能是他的静儿,倒像是新学徒,或许是迷路?他想起严先生发布的禁令,快步上前,犹豫问:“你是谁?”少女转过身来,瞬息之间,一把锋利的短剑已刺穿了他的胸膛,速度是从未见过的快。陈铭来不及反应,边来不及启动法器。利刃穿心,心碎。少女却很失望,她问:“怎会是你?”陈铭看清了少女的面目:“怎会是你?”少女微微转动手中短剑,抱怨道:“可惜了,我想杀的是蓝锦年,你这可怜的替死鬼。”利刃在心窝转动,很痛,很冷。陈铭又惊又怒:“为什么?虽然他得罪了你,何必……”“为什么?”少女微笑着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说了一个小秘密。陈铭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疯狂地伸出手,朝少女的脖子掐去:“恶魔!你是恶魔!”少女笑着将短刃抽出,鲜血四溅,沾满她的衣裳,她的脸。“逃!”陈铭缓缓倒下,他拼尽最后的气力,将怀中万福丢出,“告诉大家!”盲眼的蝙蝠少女展开翅膀,疯狂地向空中飞去,发出阵阵尖锐的警报。警报声只响了一次。少女冷冷地掷出匕首,将她粉碎。巡山的学徒们听到警报,匆匆赶来。他们在墓园的正中,看见了失去气息的陈铭和染血的少女。月色在乌云背后悄悄露出了脸,照在少女的脸上,看清了她的容貌。她仍在微笑,带着鲜血的笑容冰冷,宛如地狱的恶魔。“花浅?”孩子们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第十一刻——劫火之时【壹】天门宗,花浅,杀人,被捕。这几个词,萧子瑜每个都认识,可是串在一起却不理解了。今天的天门宗有些乱,灵法师们大呼小叫,纷纷乘着飞行法器,四处奔跑。所有的灵修修行都停了,灵法师让徒弟们回去休息,就连天天快马加鞭逼着徒弟赶超岳无瑕的老糊涂也不例外,还派人叮嘱他回去睡觉,少理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