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三个人的屋里,既然不是他们俩的,那肯定就是赵晖的了。景文眼底下有淡淡的黑圈,贺瑞博说:“没睡好吗?”景文点点头,精神是不大够。一到下雨天他的心情出就出奇的不好,夜里惊醒过好几次,只觉得浑身悚然,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因为什麽惊醒的。“那你打会儿盹儿,反正路还长著。”景文感激的对他笑笑,头向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睛轻轻阖上,他精神确实不好,车子摇摇晃晃,下午吃饱饭的时光又很催眠,没有一分锺就睡著了。车子很快开出了市区,平坦的大道两旁楼房渐渐少了,绿树多了起来。车子过一个路口转弯转的猛了一点,景文的身体斜著靠过来,头枕在了贺瑞博的肩膀上。他的头发很柔软,稍稍有点长,温暖而柔和的拂在贺瑞博颈部和肩膀的皮肤上,贺瑞博深吸一口气,身体却僵著一动也不动。公路象一条没有尽头的带子一样向後抽开,四周显得很安静,车上没什麽人说话,发动机低沈的嗡嗡声,车身低低的震颤声,还有车窗灌进来的风声,贺瑞博觉得从小到大过的日子里,这一会儿最安静满足,他想他一定会记得很久很久不会忘记。车站到了,贺瑞博有些舍不得,轻声喊:“景文,学校到了。”景文有些迷惘的睁开眼坐直腰,象是没有睡足。很奇怪,在自己家宽敞的卧室里,睡在昂贵的床上,他却一夜都不踏实。这会儿在不停的晃动的公共汽车上,他却睡的那麽香那麽沈。“到了?”好象只睡了五分锺,感觉还想再好好的倒下睡一觉。“到了。”贺瑞博也觉得舍不得,不过车总得下:“到学校你再睡吧。”长长的一条安静的路,前面也有返校的学生慢慢走。景文抬头看看天色:“今晚可能还下雨。”“嗯。春夏之交一次,夏秋之交又一次,我们这儿总有两个雨季。雨一下完,天也冷了。”贺瑞博背著两人的包,其实他自己的包也绝对不轻松。包里装著贺家姐姐给景文带的一本畅销喜剧小说,还有贺家妈妈带的自家的菜,腌好的白菜,豆芽和花生酱,这些东西都不易变质,可以慢慢吃,一个密封的保鲜盒里还有中午刚做好的熏鱼。指名说是给景文吃的。“唉,看那孩子腼腆的,又那麽瘦。爸妈不在身边儿,孩子就是受罪呢。”天气很沈闷,虽然不热,却还是让人有透不上气来的感觉。路上遇到同班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跟他们说,因为前天夜里雨太大刮倒了几棵树,後面听说有房子被树砸坏了,所以宿舍楼後面拉上了绳不让靠近。打过招呼就各走各的,贺瑞博远远的听到那些女生放声大笑。奇怪,房子被砸树倒塌,也是难得的高兴事儿吗?宿舍门没有关死,贺瑞博把包放下,景文进了屋,一抬眼,就觉得有点奇怪。那张空著的,他的床铺的上铺,支开了帐子,放著枕头。反而是赵晖的那张床上空了。“赵晖?你怎麽换床了?”坐在写字桌前的赵晖并没回头,只说:“那张睡不惯。”贺瑞博把笔记本掏出来:“在我包里看见的,可能是装衣服的时候裹进去了。是你的吗?”赵晖抬起头来,一向显得神色飞扬的脸上有些疲倦和沈静的神色,看到笔记本却眼前一亮中,伸手接了过去:“对,我找了很久了……谢谢你。”贺瑞博松口气:“我还奇怪呢,不知道怎麽就装我包里了。”他张罗著打水,买饭,把薰鱼打开给景文尝,也就顾不上其他事。景文却坐在床边,望著赵晖的背影直发呆。有什麽他一直在隐隐害怕事情,已经发生了。鬼眼正文章节字数:2355更新时间:08-06-2606:23晚上果然下雨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原本干净清洁的寝室裏,有一股潮湿的味道,即使关上窗户也阻挡不了,那味道被封在室内,更显得沈郁不化,让人觉得不舒服。贺瑞博冲好澡出来,景文正坐在桌前看书。用的小台灯是学校提供的,但是贺瑞博来的第二天就给台灯都换了灯泡,不是那样阴冷惨白的节能灯管,而换成了带一点桔黄色的灯泡。暖暖的有些橘色的光映在景文的脸上,显得那样宁静。“好了?”“嗯,你洗吧。”贺瑞博擦著头发,顺口问:“赵晖呢?”景文顿了一下:“他出去了。”“这麼大雨还去上自习?”贺瑞博咋舌:“没看出来这家夥还这麼好学。他是哪个班来著?”景文有些恍惚。赵晖很不对劲,可是景文又说不上来是哪裏不对。刚才赵晖也没有吃晚饭,脸色白的没一点儿血色,他出去的时候景文还问了一声:“你去哪裏?”赵晖只说:“有点事。”“我们去看看。”景文忽然站了起来,打开柜子拿出雨伞,然後换鞋。贺瑞博一时跟不上他的思路:“啊?”“我们去看看赵晖是不是在上自习。”“为什麼?”景文想起在医院时,史佳那张消瘦的脸庞,紧闭的眼睛……也许是有从前的因缘,也许有更多自己所不了解的原因。可是,不想再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出那样的意外,而自己,明明感觉到了一些事情,却还是无法帮助他们。“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再发生。”景文直起身来:“你和我一起去吗?”贺瑞博把毛巾扔下,一边拿长裤一边说:“好,等我一分锺。”外面风雨交加,路灯的光芒更加微弱,根本难以照明。还好贺瑞博带著一把手电筒。高一年级的教室都在榆园,学校很大,从宿舍走到榆园白天也要十分锺,这样下著大雨的晚上路看不清,走的又慢了一些,十分锺是走不到地方的。贺瑞博把伞都盖在景文的身上,自己後背和半身都湿透了,可是却一点儿都没觉得凉。前面隐隐的可以看到教学楼窗户裏透出的亮光,因为大雨阻隔视线,那些灯光看起来都显得很黯淡。白天葱葱郁郁的树木在夜间成了形貌奇异的黑色阴影,灯光也无法透过。“赵晖应该是在七班。”景文抬头看看教学楼,但除了一个大概的轮廓,看不到别的什麼。两个人快走了几步,跑到了走廓下面,贺瑞博收起伞。“你都湿透了。”景文才发现,贺瑞博一身都在答答的向下低水,头发也湿了大发,有些淩乱的垂在额前。“没事儿,挺凉快。”贺瑞博甩甩伞上的水:“上去吧。”可能是因为下雨,本来教室也不多的教学楼裏没有几间亮灯的,楼道裏的灯也显得晦暗不明,光芒微弱,只刚刚能看清楚楼梯。四楼,高一七班……高一七……啊,高一七。贺瑞博停下脚来,景文正在看对面的教室,转过头来。这间教室门是关著的,裏面却亮著灯。贺瑞博伸手推门。头顶的照明灯忽然闪了两下,灭了。两个人站在一团黑暗中,只有眼前门已经敞开的教室裏透出光亮来。景文紧紧抓住了贺瑞博的袖子,很冷……周围变的很冷,那麼黑暗,阴冷的窒息的感觉,就象是那天,就象初到学校那天睡在那张床上的感觉。教室裏空荡荡的,日光灯管也只有一盏亮著,灯光也显得昏黄不明。有个人坐在教室的後排上,看身影就是赵晖。贺瑞博正要往前走,可是袖子却被景文紧紧拉住不放。在景文的眼中,他看到的并不是贺瑞博看到的景象。有些恍惚的情景交叠在一起,昏暗的教室,但是窗外却显得有稀薄的阳光,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雨声还在耳边,不,不是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