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看到朱慕昭的手下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犯人,不是余舒又是谁。“此人身系命案,就算是司天监官员也不能徇私枉法,你不要强词夺理,劫狱就是劫狱,老夫劝你还是尽快将犯人放下,不要一错再错。”朱慕昭冷笑道:“我司天监的官员,就是犯了死罪,也要经我点头,才能问斩,我看你是老糊涂了,管闲事管到我的头上。”薛凌南和朱慕昭的恩怨已久,如今却是头一回在大庭广众之下撕破脸。“好,好,今日之事,我会一五一十地禀明圣上,请求圣裁!”“让开!”朱慕昭气势汹汹,薛凌南知道他的黑衣卫厉害,亦不愿在这里和他斗起来把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挥挥手,便放他们通过了。这一回交锋,表面上是朱慕昭占了上风,可追究起来,薛凌南也没有吃亏。余舒在他手里受到酷刑,整整被折磨了两天两夜,她一个年轻姑娘,就算能活下来,人也会性情大变,这辈子都忘不了她在刑房里的遭遇,恐惧会一直伴随着她,她不死也废了。薛凌南更不怕余舒在朱慕昭面前拆穿他,因为兆庆帝病危,活也活不了几天了,他的亲外孙稳坐太子之位,就是将来的皇帝,这将是弄假成真祭祖大典过后没几天,朝中骤然爆发出一个大事件——两个月前派去宁冬城问罪的钦差曾闵之回京了,可他带回来的不是进京认罪的东菁王,而是东菁王练兵屯粮预谋造反的消息。此时太子正在华珍园侍疾,无法赶回京城,尹天厚奉命摄政,召开朝会议论此事。谁知就在隔天的朝会上,刑部侍郎曾闵之居然当众指认了右相薛凌南串通东菁王,企图谋朝篡位,满朝哗然。当即就有太子党的人站出来为薛凌南辩白——“曾大人,你可不要血口喷人!薛相远在京城内,怎么会同东菁王扯上关系?”曾闵之声泪俱下地陈述了他的遭遇,话说他到了宁冬城后,没有立即表露钦差的身份,先是暗访,就发现城外十里驻扎的全是兵营,每日操练不息,又有大量的粮草运往城中。他怀疑东菁王动机不良,就乔装打扮混进了城主府,有天夜里举办酒宴,他偷听到姜怀赢和将领们讨论起兵之事,窥破了姜家野心。他吃惊之余,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九死一生才逃出城主府,他带去的十几个侍卫为了掩护他,全都死在途中了。“当日酒宴,我躲在暗中,亲眼看到东菁王座下有一名军师,长得居然和年初失踪的薛家大公子一模一样,敢问薛相,府上大公子现在何处?难道不是你派他去东北支援东菁王粮草,好让他拥兵自重吗?不然北方贫瘠之地,他一个异姓王侯哪里来的军费,供养得起二十万兵马!?”曾闵之是刑部长官,过去十多年都是薛凌南的属下,他如今却站出来指证薛凌南参与东菁王谋反,不管证据是否充足,都让人偏信三分。顿时,太子党的声音也弱了下去,只有几个死忠仍然大声替薛凌南喊冤。“一派胡言!薛相乃是太子的外祖,已经位极人臣,何必要勾结一个异姓王谋反,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正是,曾闵之,你该不是看花眼了,见到一个同薛大公子样貌相似之人,就指鹿为马!”曾闵之不与他们分辨,转身向尹天厚拜倒,口中高喊:“太傅明察秋毫,下官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谁知东菁王是许诺了薛相什么好处,让他铤而走险。当务之急,是彻查薛家与姜家有何勾结,否则不日东菁王挥兵南下,朝中有人里应外合,介时天下大乱,为时已晚呐!”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须臾之后,陆陆续续有人出列,向尹天厚长鞠到底,表明态度。尹天厚抄着衣袖,环顾朝堂,目光停留在神情僵硬的薛凌南脸上,洪声道:“如今东菁王拥兵自重已经查实,薛相有嫌,即刻送往大理寺候审,在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不得参与朝政。”兆庆帝册封太子之时,就提拔尹天厚为太子太傅,御笔亲赐他摄政之权,甚至太子都要听从他的劝阻,所以他一开口,朝堂上就没了别的声音。就连和薛凌南私交甚笃的大理寺卿郭槐安,都没有再站出来替他说情。大提点静静地站在易官首列,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于是,朝会结束后,薛凌南就被尹天厚亲自送到了大理寺,暂行关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