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我终于发现,陈娇娇的手腕上分布着清晰可见的瘀痕,青黑色的,条状的,令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我一把拽过她的手,那内侧的痕迹更加怵目惊心:&ldo;这是什么?&rdo;陈娇娇的泪水又汹涌了,老板娘和伙计在她眼中已变得模糊,变得不重要,变得根本不存在了。&ldo;谁打你了?不对,是有人捆你了吗?用绳子捆你了?&rdo;我压低了声音,直觉到陈娇娇发生了女人最难以启齿的悲剧。&ldo;谁?&rdo;看着陈娇娇并不否认,我干干脆脆问出了核心问题。&ldo;黄有为,&rdo;陈娇娇咬牙切齿:&ldo;我会要他好看。&rdo;黄有为?那个开宝马的壁纸小老板?那个呆头呆脑,且对陈娇娇毕恭毕敬的黄有为?我童佳倩是不是瞎了眼了,竟会认为他呆?虽说无商不奸这话过于以偏概全了,但它既然存在,就必然有它的道理。&ldo;去报警。&rdo;这话一出口,我自己都觉得愚蠢。男人若压抑不住内心罪恶的源泉,最好就是去当强奸犯,因为十有的受害者都会选择逃避,把苦水尽数咽入自己的腹中,留得罪人们逍遥法外。受害者陈娇娇也不例外,她猛地抽回了手:&ldo;不,不不。&rdo;伙计把汤面端了上来,打断了陈娇娇的激动。伙计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仿佛自己的人生永远不如别人的精彩纷呈。陈娇娇一刻也不耽误地用两手捧住了碗,不为了吃,也不为了取暖,只为了把持住什么,让自己不至于太无依无靠。我撵走了脚像是钉在了地上一般的伙计:&ldo;我们不需要别的了。&rdo;伙计恋恋不舍退下了,远远地,依旧竖着耳朵。我不再发问。这种事屏幕上演的太多了,无非是男人兽性大发,红了双眼,靠天生强于女人的蛮力胜之不武,女人披头散发,扯着喉咙,拳打脚踢也无济于事。可我越不问,陈娇娇倒越说了。可她那空洞的双眼让我觉得,她根本是在说给自己听,而并非是说给我。&ldo;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是我大错特错了。&rdo;陈娇娇的面容异常平静,静得简直有如一张面具:&ldo;我也不知道,那些所谓的奢侈品到底好在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到底为什么喜欢它们。lv,古驰,香奈儿,芬迪,卡迪亚,还有奔驰宾利劳斯莱斯,我到底爱它们什么?它们值得我付出什么?黄有为这个畜牲,我为什么会花这个畜牲的钱,为什么会拿了他送的珠宝皮包,就认不出他是个畜牲呢?&rdo;&ldo;他说的对,我陈娇娇是个胸大无脑的蠢货,我凭什么以为陪他吃吃饭,让他拉拉手,就能换来他大敞钱包?我何德何能?&rdo;陈娇娇的音量渐渐失控,老板娘和伙计停止了交谈,专心聆听。我伸手覆上她的手:&ldo;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rdo;&ldo;不,我走不动了,一步也走不动了。&rdo;陈娇娇抬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她那精致的指甲劈了一只,指尖上可见红粉粉的嫩ròu。陈娇娇放低了声音:&ldo;他家真好,楼上楼下,欧式宫廷,比他的人可洋气太多太多了。童佳倩,你知道的,其实我并不是随便的女人,我不愿去他家,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因为他说,给我买了礼物,要给我个惊喜。我傻了,我鬼迷心窍了,我竟就这么送上门去了。他给我喝了酒,我的头好晕,然后他就把我压在了沙发上。我醒了,我拼命打他,拼命拼命地打他,可是我打不过。然后,然后他就把我绑住了,用他的领带,好几条领带。&rdo;说到此,陈娇娇静悄悄流下两行泪来,那股沉静就像她是在诉说着别人的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动容流泪。泪水滴入她面前的那碗汤面中,竟引出涟漪。真是家偷工减料的小吃店,我明明是要了一碗汤面,他却给我端上来一碗面汤,里面的面条数屈指可数。&ldo;真的不去报警?就这么放过他?&rdo;我不甘心。就算陈娇娇是我的至交,我也仍是个旁观者。虽然我在竭尽全力地去体会陈娇娇的苦楚,但我仍更加深刻地憎恨着那人面兽心的黄有为。&ldo;你让我跟警察说什么?说我的虚荣,说我的贪婪,我的傻,我的蠢,说我有好男人不要,偏要披着羊皮的狼?&rdo;陈娇娇再次嘤嘤而泣:&ldo;崔彬,崔彬,崔彬。&rdo;我听得傻了眼。崔彬啊崔彬,铁杵磨成针,你也修成正果了。陈娇娇她吃了这好大一堑,才长了这一智,终于把&ldo;好男人&rdo;的头衔颁给了你。可你已经放弃了不是吗?你已经有了个清秀寡言的女研究生了不是吗?造化弄人,弄得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