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视线却在如今多了后怕。是啊,他的顾虑就是沈清月与那腹中的孩子,他明明从不怕死,却在此刻想要活着,想活着给沈清月一个家。
没什么是能比重生更为珍贵。睁开眼那一刻,他震惊戚慎竟没有杀他。
这并不像戚慎的作风,跟在戚慎身边二十年,他早明白任何人触怒天威只有死。
两人这样对视了许久,天牢本就处在地下深处,每日安静得诡异,此刻的静更是寒风透骨。
秦无恒终于忍不住了,问:“你想怎样?”
戚慎轻轻抬手,四周禁卫得令退到了通道处。
“寡人不杀你。”
秦无恒一震,虽然隐约能料到戚慎留下他这么久会有这个结果,但却还是无法相信这嗜杀之人真的能放他生路。
为什么?
他眼里写满困惑。
灯影下,戚慎逆着光,轮廓越添深邃。
“兴定十五年,寡人才八岁,却杀了淑妃之子,你知道寡人杀他时谁瞧见了么?”
秦无恒隐约有些明白,却想听戚慎说。
“姨母瞧见了,那九岁的小儿想要寡人死,寡人为了活命,杀他无错。也许姨母那时就知道寡人的野心,她什么都没有说,抱着寡人哭了半晌。”
他才八岁,却想,他最残忍的一面被这世上最温柔的人瞧见了,他让姨母知道他不再是个小孩,而是个会杀人的恶人。
可从那后姨母好像对他更好了,好到他每次杀人都觉得愧疚。
“姨母有临终之言,你可知道是什么?”
秦无恒张了张唇,却无法开口。他只知道母亲软弱爱哭,走得那样极端疯狂,连遗言都不曾留下,原来母亲是有遗言的。他好像明白,却不想承认,承认他是一个不孝顺的儿子,他内疚自己不曾懂过他的母亲。
戚慎修长手指缓缓展开一封信。
“前夜里寡人出宫去了一趟秦府,寡人不知要不要留你,在姨母房中坐了许久。”他望着那信上纤秀的字迹,他那温柔到软弱的姨母原来早就看出秦邦的野心,也在他杀死父王那宠溺的小儿后明白他也有野心。
他也是在姨母走后几年里才懂,这是姨母的选择,在两难那一天终会来临之前,选择一个人先走。
“当时寡人看不懂这信,这信只交给寡人,说有朝一日寡人有危险,就求姨父救寡人一命。又言,若有朝一日你有难,求寡人留你了此残生。”
“寡人登基便斩杀秦邦,一为姨母报仇,二……”他哂笑,不再说下去。
秦无恒懂了,二是为了灭掉这个密谋造反的佞臣。戚慎还想跟他做兄弟,所以不曾戳破他,他恍然记起刚为少宰那些年,戚慎派在他身边数十个禁卫保护他,后来渐渐撤走,原来只是以为他没有秦邦的野心。
他伪装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曾露出马脚么?
也许只是戚慎太过相信他了,信他不会背叛。
“这王位,寡人是为生而坐。秦邦,周普,你,却是为私欲而反。”
秦无恒沉默起来。
“朔关,泷水,你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