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开门进来,朱怀镜就醒了,却佯装睡着。他感觉玉琴走进了房间,在床边坐了下来。他知道玉琴正望着他,脸上不禁有些发痒。玉琴伸手摸了下他头发,他便就势装作被惊醒的样子,眨眨眼睛,兴奋地笑了起来,说:&ldo;你回来了?&rdo;玉琴伏过身子亲他,说:&ldo;还知道来?我怕你再不来,会找不到门了哩。&rdo;朱怀镜轻拍着玉琴的背,说:&ldo;忙哩。我今天一早就同皮市长出去了,才回来。我径直就来这里了。几点了?&rdo;&ldo;快八点了。&rdo;朱怀镜忙起身,穿了衣服,说去看看市里新闻。打开电视,荆都新闻刚刚开始。头条新闻就是皮市长视察飞人制衣公司。皮市长笑容满面,在裴大年的陪同下参观厂房和车间。朱怀镜见自己和方明远只在屏幕上一晃而过。播音员报道说,今天是休息天,皮市长轻车简从,深入到民营企业飞人制衣公司调查研究。飞人制衣公司坚持名牌战略,他们开发生产的飞人牌西装系列和衬衣系列深受顾客喜爱,并远销海外。皮市长对该公司生产流程、产品销售、经济效益、员工素质等情况作了详细调查,对该公司大量吸纳下岗职工的做法给予了充分肯定。中间播放了皮市长就下岗职工安置问题发表的意见,但裴大年向皮市长汇报工作时只有短短的几个图像,没有声音。朱怀镜猜想这会儿裴大年一定也在看新闻,心里一定不太满意。
这条新闻结束了,朱怀镜就没有再看的兴趣了。玉琴笑道:&ldo;你在电视里看上去首长派头蛮足嘛。领导同志还真辛苦,休息日也忙着跑这跑那。&rdo;朱怀镜笑笑,却想起了皮市长、陈雁和那神秘的六号楼。他又想到了玉琴托他办征地的事,不好怎么开口,嚅嗫好一会儿,才说:&ldo;玉琴,你托我办的那件事,没有办好。&rdo;玉琴一时没反映过来,凝眉半天,方才说:&ldo;你是说征地的事?不是早就听你说差不多了吗?&rdo;朱怀镜并不准备按方明远交待的,说得隐诲些。他如实告诉玉琴:&ldo;没有办法,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皮市长儿子皮杰的天马公司想征了这块地,盖个综合性娱乐中心。你们说出五百万,他四百万就谈妥了。我本想早些告诉你的,因电话里不好说。&rdo;玉琴半天不说话,只望着电视出神。朱怀镜开导说:&ldo;算了吧,这龙兴又不是你玉琴自家的,能少操心就少操心。&rdo;玉琴叹道:&ldo;是啊,又能怎样?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啊。如今只要手中有权,赚钱简直太容易了。&rdo;朱怀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说:&ldo;你先同雷老总说说吧,我有机会再同他说。我建议你说得含蓄些,不要说出皮杰的名字,影响不好。&rdo;朱怀镜知道玉琴也不会按他说的去告诉雷老总的,因为只有说出真相才有说服力,不然谁也不相信皮市长原本同意了的事,怎么后来又变了卦。皮市长真的是领导,该说的就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征地的事皮市长当着朱怀镜的面同意的,现在情况变了,他竟像没事似的。他不再提起,任何人都不方便说了。官场上就是这样,发生过的事,只要领导不想提起,就可以等于没有发生过。
玉琴果然笑了笑,说:&ldo;不说真话我怎么同雷老总说?还会弄得你没面子,人家以为你这点能耐都没有哩!&rdo;其实朱怀镜内心也在乎玉琴怎么去说。如今关于领导和他们家属的传闻实在太多了,并不在于多这么一则花边新闻就能让他们怎么了。这时朱怀镜的手机响了,他担心是香妹打来的,望望玉琴。一见玉琴的眼神,就知道她也正担心这个。打开手机一听,却是柳秘书长:&ldo;啊哦,秘书长您好,有什么指示?&rdo;柳秘书长说:&ldo;没事。今天没休息?陪皮市长出去了?&rdo;&ldo;皮市长可能是临时想起要出去一下吧,就叫上我。&rdo;朱怀镜猜想柳秘书长一定是刚才在电视里看见他了。
柳秘书长说:&ldo;哦,是吗?你有空的话就过来一下,我在家里。有个事情想麻烦你。&rdo;&ldo;我正要过来哩。好好,我马上过来。&rdo;朱怀镜接完电话,对玉琴吐吐舌头。玉琴有些失望,叹了一声。朱怀镜就说去去就来。他吻吻玉琴,起身出门了。拦了辆的士,径直往政府大院赶。一路上却想不出柳秘书长会有什么事让他办。很久没有专门拜访柳秘书长了。按照他的公共关系处理系统,今天同皮市长在外面一天,虽是工作,却也是交际,算是完成了同a1的一次活动。这种活动最合算了。而b1柳秘书长,他也该联络一次了。从柳秘书长刚才电话里的口气中他好像听出些什么,似乎柳秘书长对皮市长有些想法。市里领导同志重大活动的日程安排,都是统一研究后,由柳秘书长负责协调的。而皮市长没同他打招呼就独往独来,他的心情难免会复杂起来。朱怀镜想到这里,就觉得自己夹在皮市长和柳秘书长中间有些尴尬。一会儿,的士就到了政府大院门口。朱怀镜急匆匆跑回家,也不同香妹解释什么,就跑进厨房,从水缸里捞了两条脚鱼上来,放进塑料兜,说有急事出去一下。香妹猜得出他是去做什么,也不多问。
到了柳秘书长门口,正好有三位客人出门,柳秘书长站在门口招手,说好走好走。见了朱怀镜,就说怀镜这么快就来了?请进请进。进了屋,朱怀镜说:&ldo;有两条脚鱼,送给您。&rdo;柳秘书长客气说:&ldo;你自己留着吃嘛。&rdo;两人正客气着,小伍出来了,叫了声朱处长好。柳秘书长朝小伍招手说:&ldo;洁洁,提进去倒在水缸里。&rdo;朱怀镜头一次听柳秘书长这么称呼小伍。小伍叫什么名字,朱怀镜一直没在意过,大概她名字中有个洁字吧。
柳秘书长请朱怀镜坐。朱怀镜坐下,才发现茶几上放着一对楠竹刻的古联。小伍已倒了茶来,递给朱怀镜。柳秘书长神色有些得意,歪着头看着古联,问:&ldo;怀镜,你看这个怎么样?有个朋友见我喜欢些古董字画什么的,特意从外面买回来的。&rdo;朱怀镜就站起来,仔细欣赏,见上面刻的是: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瞒人去润花落款处受损漫漶,只隐隐可见三点水,估计大概是清代的东西。&ldo;好好,真的不错。这字很有风骨。我想这对联只怕是清代的。竹板年代久了最易坏的,这竹联能这么完好,真是奇迹。&rdo;柳秘书长说:&ldo;现在还不知这联和字出自谁人之手。刚才你进门时碰上那三个人,有两个是文物研究所的专家,他们说有办法考证出来。要是真是哪位大家手笔,这联就不得了啦!&rdo;朱怀镜连连点头,说:&ldo;是是。如果不是大家手笔,不会流传下来的。&rdo;可他心里却想,这说不定是当年哪位无名的乡村秀才的风雅之作呢?两人说了会儿古联,柳秘书长说:&ldo;怀镜,有个事要麻烦你。我和你余姨自己没有孩子,余姨身体又不好,前几天又进医院了。洁洁这孩子不错,我和余姨都喜欢她。&rdo;柳秘书长说着就拍拍身边的小伍。小伍就有些撒娇的意思,身子往柳秘书长这边靠了靠。柳秘书长抓着小伍的手,轻轻捏着,说:&ldo;我和余姨想让洁洁作我们女儿。这样我们老了才有个靠。我托你回乌县一趟,一是同洁洁家大人商量一下,请他们同意;二是帮洁洁把户口转为城镇户口,再迁到荆都来;三是迁户口时把她的姓改作柳。我们家洁洁现在早已是柳洁了,是不是?&rdo;柳秘书长说着便拍了拍洁洁脸蛋儿。洁洁噘着嘴巴叫了声爸,就把头偎进柳秘书长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