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念香曲,一响清风祭。
红灯初下换白绸,满堂素妆迎君颜。
千里踏梅一嘶尽欢,修鱼寿翻身下马,直冲进堂一通呵斥,“归芗人,给孤滚出来!称病返乡欺君罔上,你好大的胆子!侍监官传你觐见,居然充耳不闻!孤今天就来看看,你长了几个脑袋!”
满堂雅ji丧服着身,伏地叩首噤若寒蝉。
修鱼寿这才注意到,花楼一夜变祭堂,不由问道,“你们给谁戴丧呢?”
茹彺秋微微抬首,“回陛下,是为姑娘戴丧。”
修鱼寿愕然,声音有些发颤,“归芗人?不可能,她死了?”
“姑娘说,进宫失了心,出宫失了人。人心两失,但求一死,望陛下成全。”
“滚蛋!”修鱼寿顿觉荒唐,不由大怒,“来人!把这些装神弄鬼的都给孤拾掇拾掇!既要办丧,怎么都得有死人!”
满堂惶恐,眼见天蟒卫鱼贯而入,眨眼将整个念香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上官耘一声令下,便见白绸凌乱,烛台果盘翻倒在地,香炉花瓶粉身碎骨,顷刻间满堂狼藉,如强盗入室劫后残迹。
众女子惊恐万状,软伏在地瑟瑟发抖,抽噎四起。
修鱼寿像抓小鸡一样,随手抓起一名歌女,直盯着她yin声出口,“就从你开始。”
女子浑身发软,看着修鱼寿手中佩剑寒光逼人,不由双眼圆睁,下巴抖得像筛糠,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住手!”
众人循声望去,阁楼上的女子,白净如雪的面庞,深潭映月的瞳仁,一眼带殇。
归芗人声音止不住的发抖,“陛下素来爱民如子,岂能滥杀无辜!”
修鱼寿嘴角一斜,“上官耘,你告诉她,临阵脱逃,该当何罪!”
“杀!”
“谎报军情,贻误战机,该当何罪!”
“杀!”
“妖言惑众,霍乱军心,该当何罪!”
“杀!”
修鱼寿就要手起刀落,便闻归芗人一声惊呼,“不要!”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下阁楼,拦住修鱼寿高举的剑锋,“这儿不是军营,您不能这样!”
“是谁说朝堂如沙场,臣民如将兵的!归芗人,你好大的胆子!”
仿佛平地骤然起了风,卷起万丈狂沙,归芗人几乎歇斯底里,“对!我是胆大妄为痴心妄想!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爱上了不属于自己的男人!”沙尘拂面撩的人眼迷离,乱风呼啸归入呜咽,“本想一味粥,几介风尘女子,一朝一夕不离左右。寝宫清冷,相伴月余方明了,当初那句‘水深似沼,蟒不及出。’根本是说给我自个听的。你是一汪沼泽般的深潭,我才是那条深陷其中无法脱身的黑蟒!你要我怎么办!”
雨泪释风沙,半空滴落荡涟漪,修鱼寿呆愣半响,缓缓出声,“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归芗人笑语带殇,背身默念,“笑,永远都是勾勾嘴角,只有在马背上才会真正释怀。怒,就是两眼一瞪咬牙皱眉,只有被人说中心思,才会难以自控。尴尬无措的时候,虽然面无表情,但舌头会伸头出来舐嘴角。只要和马有关的都喜欢,每天最少要抽半个时辰出来骑马,而且一定是全副武装。天气再热,睡前也会脚,永远是平躺而卧,绝不侧睡,而且不能有一点光亮。最喜欢吃的小食是糖人,喜甜辣,忌酸腥。极度怕痒,死穴是腰。。。。。。”
“别说了。。。。。。”
“这些仿佛成了生命不可或缺的寄托,烙在心里炽热的跳动,带着刻骨的疼痛。身体就被这些疼痛,一点点添满,直到崩坏吞噬,方得解脱。”涟漪息声显清寂,归芗人一字一顿,“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我如此了解你,却猜不到这些话后,你会如何待我。。。。。。”梨花一枝chun带雨,轻风过堂抚泪颜,“陛下,对不起,我爱你,已是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