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将丫鬟送去后头,黛玉还不曾回返东路院,茜雪便来回:“奶奶,忠靖侯府派了嬷嬷来,说是新得了一些呢料,也给伯府送来一些。”
黛玉顿时蹙眉不已,且不说伯府本就不缺呢料,并嫡的湘云如今便在忠靖侯府,若姊妹往来说是给自己送的也就罢了,偏生说是给伯府送的。
略略思量,黛玉便问:“人在何处?”
“回奶奶,如今就在前头偏厅用茶,等着回奶奶话儿呢。”
黛玉便吩咐道:“领进来吧。”
茜雪应下,转头便将两个婆子引了进来。那两个婆子都是四十出头年岁,入得内中规规矩矩施礼,与黛玉说过一会子闲话儿,其中一个婆子便道:“今儿本该家里的二爷来送,怎奈夫人正病着,二爷又是个孝顺的,这才打发了我们来给奶奶问安。”
黛玉忙问:“表舅母染病了?可要紧?”
婆子便道:“前几日夜里贪凉,不想染了风寒。这两日用了药,瞧着好多了。”
又与两个婆子说过半晌,眼见再无旁的话,黛玉才命紫鹃打赏了,又将两个婆子送出伯府。转头儿黛玉便去书房里寻了李惟俭,将方才两个婆子的话说了一遍,继而道:“四哥,怕是我要往侯府走一遭呢。”
李惟俭思量道:“无须劳动妹妹,你那表舅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想见我一面罢了。”
昨日严希尧方才提点过,只怕这几日便有人说和转圜,算来算去,还有比忠靖侯史鼎更好的中人?
黛玉说道:“我若不知便罢了,知晓了总要去瞧瞧才是。”
李惟俭想了想,笑着道:“妹妹不怕云妹妹与你闹别扭?”
黛玉笑着说道:“云丫头心计不多,她那性儿,我哄一哄就好了。”
眼看此时还不到未时,当下小两口干脆轻车简从,只一辆马车,又领了十余名护卫直奔忠靖侯府而去。
伯府与忠靖侯府情谊非比寻常,又因着湘云业已下了小聘,是以马车一路自角门入内,径直停在了仪门前。
史穰迎在仪门前,彼此见过礼,紧忙打发管事儿媳妇将黛玉送至内中,随即又引着李惟俭去了书房。
书房里,忠靖侯史鼎早已等在此处,待李惟俭见过礼才笑道:“复生,好生生的怎么与东宫闹成这般情形?”
李惟俭打蛇随棍上,随着黛玉称呼道:“表舅不知,实在是那王家兄弟欺人太甚,我此番不过是冲着王家兄弟,并非有意与太子为难。”
史鼎起身负手冷哼道:“王家人素来行事阴邪,只怕此事过后定要记恨上了复生……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那王子腾一直谋求入阁,却被贾雨村抢占了先机……这二人说不得要如何斗法呢,因着小儿辈的私仇,王子腾断不会在此时为难复生。”
李惟俭笑着奉承道:“有表舅在前头挡着,小子又何必怕那位九省统治?”
史鼎顿时哈哈大笑,笑过了摇头道:“王家不说也罢,倒是太子那边厢……复生可想过如何转圜?”
李惟俭实话实说道:“昨日得恩师指点,我此番怕是要割肉了。”
史鼎颔首道:“严阁老两朝为臣,行事最是稳妥,复生既有了计较,那我也就不便多说了。”
当下二人落座,品着香茗说起朝局来。
当朝首辅陈宏谋执政数年,所行新政不外乎改稻为桑、火耗归公、摊丁入亩。
先说改稻为桑,因着李惟俭办了西山岛水泥务,以至江南圩田大增!数年下来产粮之田非但不曾减少,反倒比照过往多了三成。地方官盘算一番,如今江南粮食竟能自给自足!
再说火耗归公,又因着李惟俭祭出改两为元之策,闹了个无疾而终。此策虽说业已推广全国,可假以时日,待民间散碎存银耗尽,这火耗归公就成了空谈。因是陈宏谋焦头烂额之际,不得不循着李惟俭的思路去搞分税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