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王夫人面上大怒:“好大的狗胆!哪个烂心肝的背后嚼舌?”
话是这般说,心下却暗自思量。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府中有这般传闻,说不准就是真的。
王夫人虽与薛家亲近,却并非真个儿亲密无间。前头抛出金玉良缘来,更多的是与贾母打擂台,并非真就认定了宝钗这个儿媳。
待贾家起园子,后头又赶上元春省亲,因着银钱不够,不得已自薛家拆借了不少银钱,直到如今还不曾还上。加之近来宝玉名声大坏,王夫人便有些转了心思。寻思着,这金玉良缘瞧着也不错?
方才有婆子递话儿,说是那赖嬷嬷要抛费两万两银子为那赖尚荣谋个内府的官缺,重新管家的王夫人正焦头烂额呢,闻言顿时动了心思。
贾家如今虽得了宁府田土,抛费却不减反增,眼见着就要入不敷出。早前宁国一脉出事儿时贾赦便谋算着清算赖家,可惜被贾母拦住了。
为何拦住?不过是因着赖家是老太太的人,老太太还得靠着赖家来掌控荣国府呢,自然不准贾赦去动赖家。
如今却是不同,那赖家蛰伏一阵,不想又犯了蠢!贾家都入不敷出了,奴才家还拿的出两万两银子为赖尚荣谋官缺,此时整治赖家,料想老太太再说不出旁的话儿来。
赖家三代寄生贾家,暗地里不知积攒了多少钱财,若有个十几万银子,抄捡入库后,王夫人自是能拿出一些还了薛家的账。至于那金玉良缘……宝钗虽极得王夫人心意,可说到底身世还是差了太多。
没了皇商底子,不过是寻常商户之女,又哪儿来的脸面去给宝玉做妻?
此时心思又转,虽不知宝钗之事真假,却是难得契机,说不得就因此事将薛家赶了出去……不过也不能急了,因着此时还不知能从赖家抄捡出多少银钱呢。
霎时间心思电转,王夫人扶着薛姨妈厉声道:“妹妹且放心,此事我定为你做主!”
当下王夫人喝道:“去查,到底是哪个在背后胡吣!查出来打了板子径直赶出府去!”
内中一众听吩咐的管事儿婆子纷纷应下,转头便各自去扫听。
此时宝姐姐面色逐渐复原,心下另有思忖。她早知纸里包不住火,亲哥哥做的恶早晚会报应到薛家身上。
出了这档子事儿,再如何有明证,只怕也防不住流言蜚语,这事儿她早有预料。只消伯府与凤丫头咬死了并无此事,些许流言蜚语又能耐她何?
为今之计,不过是以退为进。
宝姐姐拿定心思,忽而又想起薛蟠来,顿时心若死灰。她自负青云之志,偏身似浮萍,因着个薛家,真真儿是万般不由己。
妈妈短见,哥哥愚笨,整个薛家便只能扛在她这个女儿家身上。万钧重担,一直压在她心头。
宝钗不禁暗暗思忖起了将来,若就此去了,没准……更好些?许是来日寻个落魄的举子嫁了,从此相夫教子,而后随着丈夫一路升迁,自己个儿也能得个诰命。若孩儿有了出息那就更好,说不得自己个儿也能当个老封君。
至于薛家……宝姐姐这会子真真儿是不想管了。
眼见宽慰过妈妈,姨娘过来宽慰自己,宝姐姐强笑道:“姨娘,我这会子身子不爽利,就不多留了。再有,出了这档子事儿,我也没脸再留在贾家——”
“宝钗!”薛姨妈赶忙出言止住。
王夫人也道:“不过是那起子小人背后嚼舌,伱又何必上心?”
眼见宝钗只是苦笑着摇头,王夫人叹息道:“我也知你心下难受,莺儿,快扶了姑娘回去歇着。待我查出来是谁背后嚼舌,定要狠狠整治了给你出气。”
宝钗不置可否,起身与莺儿自行出了王夫人院儿,往蘅芜苑而去。
路上,莺儿蹙眉低声问道:“姑娘,咱们果然要走?”
宝姐姐只道:“徒留何益?不过是自取其辱。”
莺儿蹙眉恼道:“二奶奶怎地说话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