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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2页）

婆子脸一僵，虚打一耳光，掩去难堪，笑着一福道，&ldo;瞧奴婢这张嘴，叫惯了，一时倒不好改过来。奴婢姓郑，大爷唤奴婢郑嬷嬷就是。是二老爷二太太大格格小爷都盼着大爷二爷呢。&rdo;

善保微点头，喜怒无形。

郑嬷嬷亦不敢再造次，引着善保兄弟去了正房边上的一个院子，门外挂着大红毡的帘子，外面一个小丫环福身道，&ldo;二老爷二太太正盼着两位小爷呢。&rdo;笑着打起帘子。

一股暖香扑面而来，香的品流极高，清而不俗。再看房间已摆满了家俱，尽管善保看不出是何等木料，单只是上面的雕花描边就能看出精致品味来。

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妇人从里间儿迎出来，后面跟着一堆婆子媳妇丫环仆婢，这妇人约摸三十上下，鸭蛋脸弯月眼，不言而笑，穿了件浅紫色的暗纹缎子的旗装，襟前挂了串碧玉珠子，腕上一对玉镯金钏儿，行动间叮铛作响，声晌清脆动听。极亲热的一手拉住一个，这妇人微微笑着，声音温柔悦耳，透着亲热，&ldo;我是你们二婶，这还是咱们头一遭见呢，快进来吧，你们二叔等着呢。大冷的天还得去学里念书，也怪累人的。&rdo;

&ldo;他二叔，孩子们回来了。&rdo;二婶笑将两人推到君保跟前，君保坐在靠窗的小炕上，容貌和福保有略似，眼睛微红肿，神色略带疲惫。

福保跟二叔不熟，对着一屋子陌生人不知该如何反应，扭头看向兄长。善保脑中思绪千万，剥不出个头儿，要考虑的事太多，他只得先应对好眼前。善保抿了抿唇，眼圈儿陡然一红，张了张嘴，声音被哽咽了一下，似压仰着万千委屈，问道，&ldo;二叔给玛法、玛嬷上过香了么？&rdo;

善保一句话，热闹的房间瞬时安静的落针可闻。

君保眼眶一热，别过脸点了点头，咸涩涌在喉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开口。离家十几年，物是人非，如何能没有愧疚，君保一时竟险些落下泪来。还是善保开口道，&ldo;请二叔二婶上坐，侄儿们给二叔二婶请安。&rdo;

待善保兄弟行过礼，有眼力的婆子丫头都添了三分慎重：好厉害的小爷。

二婶又让一双儿女见过善保兄弟，女儿十岁，小名雪丫，儿子八岁，唤作佳保，都规矩识礼。尤其佳保看去，一样的圆脸大眼，憨态可爱的模样，倒和福保像亲兄弟。

众人落座，善保在君保下首，问道，&ldo;二叔回来，怎么也没提前捎个信儿？如今天冷，收拾这院子也费了不少事吧？&rdo;

房屋久不住人，虽打扫了干净，既便生了火盆，仍透出入骨的阴寒，君保在屋里也穿着厚毛料子的大氅，叹道，&ldo;回自己家，还要惊动多少人不成。听说你们兄弟都在咸安宫念书，也值不当让你们耽搁功课。&rdo;眼睛落在善保的脸上，君保起身道，&ldo;你那屋子收拾得挺清雅，先前也没仔细看，这院里闹腾腾的叫人不得清静，去你那儿说会话儿吧。佳保儿，跟你二哥玩儿吧。&rdo;

二婶忙唤婆子拿来点心哄着几个小的吃，又跟福保说话儿。

善保对福保微点头，同君保去了自己的院子。

红雁听到动静，从屋里跑出来，俏脸上仍有些紧张，这忽然来的一家子人，瞧着不像强盗，倒是富贵的吓人。

善保请君保坐在榻上，自己拉了把椅子也坐在火盆边儿，道，&ldo;红雁，沏茶来。&rdo;

红雁不似往日活泼，微带着局促，端来两盏茶，善保接过一盏先递给君保，随口吩咐道，&ldo;二叔一家刚回来，家里怕还不熟，你去二婶那边听用，张罗一下饭菜，或者有用你的地方。&rdo;

红雁轻手轻脚的退下，善保捂着茶盅，喝了一口。

&ldo;这些年我先是在云南，后来调到广西，听说大哥……&rdo;

&ldo;阿玛三年前因病过逝。&rdo;善保垂眸，睫毛卷翘，长睫勾出一抹让人怜惜的味道，&ldo;我没怎么听阿玛提起过您，也不知道您的消息，无可捎信。只听方保堂叔说您在云南当差，具体也不清楚。&rdo;

君保并没喝茶的心思，叹口气，语气中有着掩不住的悲凉感伤，&ldo;我也不必瞒你，这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当年，我是带着你二婶私自离家，并不敢叫家里知道行踪……年轻时觉着，名未成功未就，要面子，不肯回。后来，近乡情怯……你阿玛的事我也是半年前才知道，善保，难为你了。&rdo;视线扫过手里的粗劣的白瓷盅，君保问得直接，&ldo;家里可是有什么难事？&rdo;

他家算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倒也是几代官宦，君保幼时丫环婆子也是不缺的，如今经年未回，不承想家业已败落至此，又想起朋友所说的话……

善保自嘲一笑，&ldo;我额娘过逝后，阿玛又娶了继母，是当今吏部尚书索绰罗家的女儿。阿玛去逝的时候，我跟福保年纪还小，家里的东西都被继母搬的搬，卖得卖，后来她就回了娘家。族长和堂叔看不过去，陪我去了趟索绰罗家，方要回几个庄子。&rdo;

&ldo;欺人太甚！&rdo;君保&ldo;呯&rdo;的将茶盅砸放在手边的矮几上，一双虎目瞪圆，似要喷出火来，威凛的霸气让人不由得想俯身折服，&ldo;大哥怎娶了这等毒妇进门！他索绰罗家也太不把我钮祜禄家放在眼里了！&rdo;之前所有的疑问都得以证明，君保一时怒不可遏，恨不能立时便去索绰罗家讨个说法。

&ldo;你只管好生念书，既然我回来，这事就交给我。一个婆娘，胃口也太大了，也不怕噎着要了命。&rdo;君保冷笑，眼中带了三分煞气。

真是意外之喜，善保乐得不得罪人，顺水推舟道，&ldo;那就有劳二叔了。&rdo;

君保抬头打量着善保，不露声色。善保忙问，&ldo;二叔是回京述职，还是……&rdo;

&ldo;皇上命我回京，任兵部左侍郎，日后就住京里，你不要担心。&rdo;

善保有些吃惊，兵部侍郎可不是什么小官，随便阿猫阿狗都能做，这位二叔真是有说不尽的蹊跷之处。

&ldo;既然二叔和二婶回来了，叔叔婶婶是长辈，这主院还是二叔来住吧，这院子宽敞些，我和福保随便哪个院子都不挑的。&rdo;善保心思灵敏，低头用铜签子拨弄着炭盆里的炭火，状似无意随口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