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密在大堂上坐下,立刻下令取书信过来。鲁儒宗不敢迟疑,忙将书信呈递到李密的跟前。李密先打开了王世充的那封书信,不由得笑了。王世充给言庆的书信,意思非常明确。如今太上皇杨广被杀了,而皇泰主年纪又小,只怕无法担当重任,挽狂澜于危局之中。现在河洛地区,就是以你李县伯和我勉强支撑局面。皇泰主欲将王位禅让给我,我本无这心思,可是眼见时局困难,只能勉强答应。不过我可以对天发誓,只要天下太平,我就把皇位还给皇泰主。我这般做都是为了隋室江山着想,还请李县伯不要误会。另外,我有一个外甥女,年方十八岁,对李县伯您非常仰慕。只是不知道,我这外甥女有没有这个荣幸,服侍你呢?信中还说,皇泰主禅让皇位之后,李言庆将被封为大司马,位在三公之上,开府仪同三司。李密看罢,忍不住放声大笑。“人言王行满伪诈,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还要做出一副忠臣孝子的模样,实在令人作呕。又是封官,又是许爵,连美人计也使出来了。呵呵,这要是换一个人,说不得还真可能被他给骗了。”言下之意。王世充这一套瞒不过李言庆。鲁儒宗不无担忧道:“大王,那李言庆的确是个难缠的主儿,而且我从未见过似他这种心思缜密之辈。不过,他毕竟年少气盛,王世充这般抬高他,还许以美人,只怕他未必能顶住。我听说,李言庆其人好色,得三娇妻仍不自足,去岁又纳了一房小妾。万一他动了心,和王世充联手的话,大王势必要面对腹背受敌的状况,不可以不觉提防啊!”李密颔首,深以为然。他拿起另一封书信,打开来看去。这封书信,却是皇泰主杨侗所书。信中充满悲苦之气,言王世充狼子野心,步步紧逼。如今杨侗被锁在深宫,根本无法与外界联系。之前他命人将宫中彩绸锦缎布施坊间,以求平安,哪知王世充后来谨守宫门,使得他连这唯一能做的事情,也难以达成心愿……杨侗恳请李言庆设法解救,又言听说宇文化及弑君,在房彦谦等人的攻击下,已无法支撑。若宇文化及北上,杨侗手中还藏有一方天子行玺,也许能收服宇文化及的麾下,请李言庆聚集人马之后,速速前往东都解救……李密看罢书信,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他抬起头,看着鲁儒宗,半晌后突然道:“儒宗,孤若现在勤王,可否取王世充,而代之?”鲁儒宗闻听,不由得一怔……—————————————————————————巩县,李府。李言庆沉声道:“我欲推行新法,诸公以为如何?”薛收、杜如晦、长孙无忌、姚懿等人都愣住了,诧异的看着李言庆,不知道他为何要在此时,推行新法。言庆从桌上拿起一份公文,递给杜如晦。杜如晦疑惑的从言庆手中接过来,一目十行的扫过去,浓眉频频跳动。许久,他看完了李言庆用一整晚整理出来的这些东西后,回手递给长孙无忌。“言庆,你这样做,会惹出大麻烦的。”“哦?”“你欲行摊丁入亩之法,改人头税为田赋,其受影响最大者,莫过于郑、潘、崔、卢几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法,但我敢肯定,如果你用这种方法,定会激起全天下世胄豪族的反抗。你要知道,荥阳郡人口的确是在增多,而且你也不断在鼓励流民开垦荒田。然则荥阳郡拥有土地最多的人,不过郑潘几家豪族而已。你这样做,等同于是扒他们的皮。”长孙无忌也好,薛收也罢,都纷纷点头。他们同样出身世胄,如何能看不出李言庆这份方案中的利害关系?言庆似乎早已预料到这样的一个结果。的确,摊丁入亩,由人头税改为田赋,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荥阳郡极大门阀世胄。在这个还是世胄豪族为主体的社会中,他们所享有的特权,远非普通人可以比拟。土地,是这些世胄家族的根本。李言庆行田赋之法,固然可以改善流民现象,进一步增加荥阳人口,是荥阳趋于稳定化,但在另一方面,他这样的做法也将得罪荥阳郡特权阶层,产生巨大危害。李言庆闭上眼,心里充满了无奈。他很想把田赋之法推行出去,可是昨日当他写完,就已经预感到了其中的艰难。精英如杜如晦薛收长孙无忌,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改变,更况乎其他人?言庆叹了口气,又取出另外一份方案,递给了杜如晦。“租庸调?”杜如晦仔细看完了李神通(三)《淮阴侯列传》里有:狡兔死。良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只是,这江山未定,李渊就要鸟尽弓藏吗?李言庆负手站在竹楼上,从窗口眺望后湖风景。那湖上,无垢正和翠云泛舟,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送来;朵朵则在湖畔林外空地,教授薛仁贵和宋令文拳脚工夫,一如往常般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