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琼玖及其随扈们在次日清晨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发觉天色已然泛白,立刻惊坐而起,那四个随扈更是神情严峻地四处张望着。
“聆音姐姐怎地不唤醒我?昨晚你与云公子值夜到天明?”九姑娘满脸愧疚。
乐聆音将水囊递给九姑娘,笑着说:“这几日烦劳陈家诸位辛苦,昨夜瞧着你们睡得安稳便不忍打扰。”她瞧了眼在不远处一棵古树旁兜兜转转的云小七,接着说道,“况且云公子的意思正是要日夜换防,一会儿赶路之时便在车内歇息了。”
“那聆音姐姐今日也别骑马了一同去车内歇会儿吧?”此话一讲,九姑娘才惊觉自己口出‘狂言’……男未婚女未嫁,如何能孤男寡女地同处在一间车厢里头?即使那俩人仿佛好像似乎有些。。。。。。。。。。
乐聆音见得九姑娘一脸窘然,只是抿唇笑着递了个洒了白葱肉粒的花卷给九姑娘。
“有没有不洒葱花的?”方才还对着古树东张西望的云小七,此刻忽然立在乐聆音身旁,用目光对着乐聆音手捧着的各类干粮挑挑拣拣。
“又挑食……”乐聆音低声说了她一句,但还是给她选了个众口味的白馒头。
一行七人简单用过了干粮做早餐便接着赶路,两个时辰之后进了一家小镇,挑了间门脸干净的客栈料理了午饭,吃饱喝足打算接着上路,可云小七却说伤口有些胀痛,不肯走了。
陈琼玖二话不说派曹随扈去跟客栈掌柜要了几间上房,又带着华姑娘亲自去客栈各个角落巡了一圈,觉得放心无误了才吩咐店小二给每个房间送热水。
“伤口未裂,无大碍,你吃颗白云熊胆丸便好好睡会儿吧?”乐聆音仔细察看了云小七的后肩,见得伤势痊愈得很好,松了口气,心中也轻快了一些。
云小七趴在软榻上,对着乐聆音笑嘻嘻地说:“好呀!想必此刻店家已经烧得了许多热水,你也快去好好休息吧?”
正要将云小七的长袍挂往屏风后,乐聆音手势微顿,一个回头对着云小七似笑非笑地问道:“真的是觉着伤口疼么?”
云小七闭着嘴巴,憋了一口气对着乐聆音眨巴眨巴蓝瞳,随即仰头朝着软榻帐顶大呼:“哎呦哟~~~疼成这样还让不让人活啦?哎呦喂……”
看着云小七喊得跟唱戏那般,晓得这人是在装疼,可心中却存了感动,乐聆音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给她倒了杯茶放在榻边的圆凳子上,忍俊不禁道:“你管你叫去,这杯茶给你润润喉。”见得云小七取过茶杯喝了一大口,又接着说道,“我先回房,你莫要乱跑乱动,晚膳时分我再来。”
乐聆音刚踏出屋子带上房门,云小七脸上的嬉皮笑脸便渐渐淡了下去。
她安静地趴在软榻上,侧头枕着右臂,五指之间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根银钗,捏在掌心中细细摩挲,那双蓝瞳盯着窗户方向,愣愣地开始发起了呆。
乐聆音舒舒服服沐浴完毕换了身净雅衣裙,一身轻松地坐着喝了盏热茶,边喝边想着云小七扮傻充愣地装痛,其实就是为了要让自己安稳地歇一晚,不禁红唇轻扬,就连口中的茶汤都变得甜润了许多。
“乐女侠,九小姐命属下送些点心过来。”
乐聆音起身过去将门打开,对那位姑娘笑着颔首道,“有劳华姑娘了。”
华姑娘随乐聆音进房,将一个小巧食盒搁在桌子上,也不打开盖头将点心取出,却对着乐聆音直挺挺地跪了下去,磕头言道:“卑职羽麟殿天阙卫华珊瑚,叩见长公主,长公主千岁万福。”
乐聆音见着华珊瑚对自己下跪时稍一愣神,待得这个羽麟殿天阙卫请安之后再次磕头之际,但见乐聆音看了眼华珊瑚,随后缓缓踱了几步,端庄肃雅坐于太师椅上,却不发一言。
那位闯荡江湖的流水阁大弟子,已然转为金枝玉叶的柔嘉长公主。
华珊瑚依礼伏地跪拜,两眼只能看着鼻子底下的灰白石砖,双耳听闻柔嘉长公主移动脚步,便静悄悄地转动身首,随着那位天家嫡女踏步的位置改变自己的叩首方向,又听见轻微的裙裾摆动声响,便要对着那把太师椅第三回磕头,刚动了动脖子,头顶上却传来轻柔又清洌的嗓音:
“在外无需多礼。”
华珊瑚赶紧道了声‘喏!’
之后,屋内又陷入了一片沉寂。
在前段日子里,华珊瑚早已接触过这位圣眷优渥的柔嘉长公主,当然都是以流水阁大弟子这一名号来交游,只觉得这位传闻中的长公主真如听说的那般天姿容颜,待人接物也是不分贵贱有礼有节,令人心中钦佩。
然而此刻,虽说还是同一个人,但给华珊瑚的感觉却像是换了个人,即使那一位只说了一句话,可跪在这间屋子里仿佛跪在了御内金殿之中,一股无形的威严,朝着华珊瑚从四面八方无声压迫而来,慑得她手掌心沁出了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