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显得死气沉沉的,这么满,又这么空,宛如一副被吃得七七八八的怪异骨架。
而暂时眼盲又发烧的向导不安地蜷在沙发上,远远看上去,像是一颗正在萎缩的心脏。
再后来,瑞切尔柔声提议:“你想不想养些植物?花花草草修身养性,鹩莺也会喜欢的,这样它就不会总去农场里摘花了。”
彼时阮筝汀正在考虑要不要端掉厨房这个摆设,闻言随意望了眼被野草占据的院子,稍加思索,略一点头。
于是家里多出来一堆园艺类书籍,分门别类,从播种到培花,应有尽有。
待他终于成功把各类花草养活那年,瑞切尔又在他生日这天送了一只猫。
挑了很久,白底云纹的孟加拉豹猫,看上去酷似雪豹幼崽的翻版,性格很乖。
阮筝汀推门时,猫咪正昂着圆脑袋,在阳光底下晒胡须。
那对耳朵也晒得红红的,隐约可见其间交错的血管,有朵新开的橘黄郁金香就缀在它头顶。
他扶门看了一阵,不知想到什么,眼神伤感而怀念,近前把猫咪抱回了家。
次年,持宠而娇的猫主子又在外边捡了只傻乎乎的狗子。
至此,这人空瘪又破烂不堪的内里,似乎正因为这些事物一点点充盈,再一点点饱满。
喻沛一方面不愿意挪开眼睛,一方面又怀疑彦歌在骗他。
他并指敲敲玻璃,略显烦躁道:【找到了,然后呢,我要怎么把人领回去?总不可能就这样干看着,直到2637年吧?】
彦歌沉吟:【你知道海濒拉的实现机制吗?】
喻沛眉毛一压,极度不耐烦地威胁道:【你知道我杀过多少成熟期异种吗?】
身为母体的彦歌:【……】
因为意识集总在打架,彦歌的脑子其实不太好,它飘去半空,自顾自捋着——
【哨向一旦全域结合,代表荣损一体,生死不离。任何一方陨落,都会对另一方造成极大伤害,甚至死亡。】
【而海濒拉是领域法则演变出的最后一道防护,本质是互救与共存。】
【其中,寿命同享的前提是,栖息于a方领域的b方意识被成功唤醒。】
【而成功栖息的前提是,b方愿意在躯壳意外死亡后,于伴侣过去的时空里,以精神消散为代价,救下曾经的a方。】
【这是一个圆,无头无尾,但也各处都能断作头尾。】
【期间,只要有任何一方稍稍出现一丁点的迟疑与反悔,都不可能圆满。】
以上,多语言混杂,叽里咕噜的,喻沛完全被它绕晕了:【你面前毕竟还是个人类,能不能麻烦调到相应语言库再说话。】
【看来不是这个时间节点,】彦歌换回通用语,若有所思,支出一截触手去推他的肩膀,【你再开一次门。】
【什么?】喻沛不解,但那扇门已经被雪豹重新刨开了。
这次不是病房,也并非演练场。
后面是一间琴房,装潢简约精美,但一眼望去,颜色有些发沉,待久了比较压抑。
时值傍晚,顶灯闷倦地开着,黄澄澄的光线里淌着点琴音,可总是在错调子。
少顷,连这点错掉的琴音也没有了。
房间里安静过好几秒,接着响起的人声有些糯,听起去年岁不大,正痛苦而委屈地低声诉求着:“我不喜欢,我不想练,这是我的生日,为什么不能弹我喜欢的曲子呢?”
喻沛蹙眉转进去。
那顶黑蓝色的琴盖正高高支起,像是一头受困之下、试图跃跳的鲸鱼。
“汀汀,你记住,”有少年在说,语气没什么起伏,稍显冷漠,“‘你喜欢’这种东西,在这个家里是不重要的。”
日升日落
阮筝汀的父母都是专注于音乐领域的艺术家,对待孩子总带着一种优雅又精致的疏离和冷漠。
他们与幼崽不甚亲密,但在外人面前却是温柔而称职的,而于任何相关报道里,这个家庭也当得上其乐融融一词。
其家庭氛围人前人后太过反差,彦歌还打趣过一句:【看来,你家阮向表里不一的性格,是有点遗传基因在里面呢。】
被喻沛狠狠剜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