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茨沉吟:“记忆也没有隐瞒或者伪造的地方,但是共感无法同步知悉当事人的全部思想和情绪,我也持保留意见。”
鹤佳渐发愁道:“你俩都持保留意见,报告要怎么办?”
“反正只有两种情况。幻觉,抑或没有。”朵尔仑不以为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撸着精神体的头毛,“前种情况有多年病历为证,作不得伪。况且从阮筝汀的视角来看,喻沛当时的反应的确像是骤然陷入幻觉,同时伴生一定的躯体症状。”
艾茨点头:“至于后种情况,时贇和阮筝汀都没有听见过这串编号。现场调查传回来的资料显示,那只异种身上别说胸牌,连‘身着病号服’这项叙述都对不上。”
“勒令喻沛暂时休籍好了,把他弄到物产星区种种土豆什么的。哦,葛圻之前说挖矿也行,只要能填补财政空缺。”朵尔仑打了个哈欠,“不然再这样下去,一旦诱发领域陷落,失控的精神海怕是会累及基地内八成以上的特殊人类。上头说了,平崎事件再在修黎重演的话,咱三都得去前线喂异种。”
鹤佳渐依旧有些在意:“那要怎么解释编号和名字是能对得上的?”
艾茨搜索过喻沛的过往诊案,圈出一处扔给他,道:“喻沛接受过米饶的精神疏导,他大概忘了。四年前的一场军事行动里,对方意外抑制了他的首次精神潮,并将之成功延缓一年。就因为这点,两人随后当过半年的固搭。”
朵尔伦不由笑道:“念念不忘,日有所幻。可惜出了这档子事,小米饶来修黎的报道日得延后了。”
鹤佳渐瞥她一眼,不赞同道:“收收你的八卦魂吧,朵尔伦向导。他俩交情算不上深厚,米饶在队期间,甚至与时绥有过龃龉。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这么多任搭档,为什么偏偏是米饶?”
“鹤向,喻沛的精神状况危及自身及队友安全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事了。你极力反对他离开前线,到底是因为遵从老友意愿?”艾茨盯着他,眼神锋利,笑容冷淡,“还是因为课题研究?”
鹤佳渐面色不虞,犹带应话。
朵尔仑抛飞海东青,在乱飘的羽毛里敷衍充当和事佬:“既然如此,按照原定程序走好了。”
她按住艾茨手臂,同时轻飘飘地乜了鹤佳渐一眼:“塞路昂纳不是信誓旦旦地说阮筝汀不一样吗?”
泠泠嗓音在剑拔弩张里敲定:“接下来的月测,如果他俩所有固搭项目都合格的话,喻沛就留下。”
与此同时,物资所内。
“阮向?阮向?”
“啊……”阮筝汀回过神来,讪然一笑,“抱歉,您刚才说多少钱?”
物资所的工作人员也没在意,以为他这是阿诺加尔症余韵,十分耐心地又报过一遍价格,末了关心道:“您的小感冒还没好呀?这都快一周了。”
阮筝汀嗯声,接过对方装好的东西,道了声谢,临出门时又被高声叫住了。
“诶!阮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烦请稍等,我差点忘了,”工作人员说着,矮身从柜面下钻出来,“c303的喻队长给您留了些东西。”
阮筝汀抱着纸袋,一脸问号地回头。
对方绕进货架深处,鼓捣过一阵,而后拉着个小型推车出来,上面摞满了整三层的纸箱,外包装莫名眼熟。
货号n17,价高量少卖得俏,一款在修黎堪称硬通货的气泡水。
阮筝汀心心念念许久都没抢到,今天好不容易撞大运碰见,结果将一伸手,就被细电流打了个晕头转向。
他木着脸仰头,见顶上飘着块硕大的温馨提示牌:请注意,该商品已被预订,切勿拿取。
牌子破破烂烂,还缺了两个角,连带着上面的字都一闪一闪的。
充分展现出众气泡水爱好者,对此人包圆且炫耀行为的深重不满和强烈谴责。
工作人员大抵是受够了,现下叉着腰,满面春风道:“喻队说了,这几箱都是您的,他已经结完账了。”
阮筝汀站在原地,在“可喜可贺,搭档关系终于取得阶段性进展”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间反复横跳,半晌心情复杂地说:“请问能送货上门吗?我搬不动。”
他顿了顿,加上一句:“劳驾,把外包装糊一下。”
月测重启
311医院,精神辅科住院部,9号楼15层。
廊道安静明亮,喻沛拐出候梯厅就瞧见病房外有个人,蹑手蹑脚徘徊许久,右手抬抬放放,往复数次。
不知道的,还以为阿诺加尔症新添了某项体征——能令人变成关节滞涩的八音盒人偶。
他悄声走近,看向导犹豫再三后终是将纸袋子挂上门把,遂挑眉低声问道:“你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