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止根本没在听周知之说什么,他朝晏司臣伸了手,晏司臣却视而不见,想要自己站起来,发烧的症状非常不合时宜地显现了,因为头晕,晏司臣稍有趔趄,霍止眼明手快地将人扯到怀里,他快要压不住脾气了,尽量放平声音去嘱咐周知之:“开车注意安全,我还有事,就不送你回去了。”周知之慌忙喊住他:“等、等一下!”霍止步子一顿,问他又怎么了,周知之听出霍止的不耐烦,他不敢耽误时间,于是鼓起勇气央求道:“可不可以别告诉我姐?”
霍止皱眉:“什么?”周知之的声音小了下去,“我来医院的事,别和我姐姐说行吗?”他磕磕绊绊地解释,“让我姐知道会……会很麻烦,我不想让她担心我,我只是……”霍止没兴趣听他将前因后果都讲出来,于是快速打断了周知之的话:“我知道了。”又觉得这样显得太过不礼貌——倒不是怕别的——晏司臣还在旁边看着。霍止叹了口气,“我不会和周吟说的。你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就去找莫云烨,或者找我也可以。”
周知之小声说谢谢,然后就离开了,晏司臣盯着他的背影,单薄纤细,走在人群中显得很小一只。这样专注的眼神,令霍止产生一丝焦灼感,他必须知道周知之是通过什么手段找到晏司臣的,再去问周知之未免太过突兀,倘若现在提起,又怕晏司臣疑心。霍止一时半刻想不出绝佳切入点,忽听晏司臣评价道:“你们看起来关系不错。”
说这话时晏司臣正四处观望,在众多路标中艰难地寻找着呼吸科的方向,因为不知道周知之和他说过什么,晏司臣又看起来不过是随口一提,霍止含糊其辞地答道:“还行吧,云烨和他更亲近些。”晏司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竟浮出温柔笑意,一如他看着周知之时。霍止脱口而出:“你们认识多久了?”
晏司臣尚且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免有些恍神,于是他茫然地看了霍止一眼,示意他再说一遍。霍止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说:“你们认识多久了?我不信是警局偶遇,不要骗我。”
恰巧扶梯行至尾端,呼吸科大门近在眼前,晏司臣也没解释,先问霍止要挂号单。专家号本就人少,和周知之说话又费了番功夫,刚好一上来就排到晏司臣了。县医院的病历单让晏司臣免去了几项常规检查,由于医生怀疑是感染,便要晏司臣去验个血。
验血结果要等四十分钟,中午没吃饭,霍止问晏司臣饿不饿,晏司臣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点了点头:“随便吃点什么吧。”过了一会儿,霍止将手机递到晏司臣眼前,问他觉得怎么样,晏司臣哭笑不得地看着列在订单首位的两份蔬菜沙拉,果断删掉一份,另点了大份的樱花寿司卷,他下完单才将手机还给霍止,告诉他不必陪着自己吃这么素的,霍止却说:“我心疼你。”晏司臣眼睫一颤,默默偏过头去。
验血结果出来得比预计中要早,各项指标还在正常区间内浮动,医生甚是欣慰地说:“还好没感染,要不然可就麻烦了。”即便如此,还是给晏司臣开了两瓶消炎药,叫来护士领着他们去输液室。
晏司臣才打上针,霍止订的外卖就到了,晏司臣于是让霍止先回车里解决午饭,想了想又道:“你直接回家吧,不必在这儿陪我。”霍止面不改色地说我偏不,说完也不管晏司臣什么反应,推门走了。
晏司臣无所事事,望向挂在头顶的玻璃吊瓶,连着上下两段输液管的滴斗里,棕色液体缓慢滴落,晏司臣漫不经心地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想起了周知之。
他不明白周知之究竟是怎么喜欢上霍止的。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了霍止对周知之的态度,晏司臣一直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少年被万花丛中过的风流公子哥迷了眼,但凭霍止的容貌身家再配上信手拈来的调情招数,说他招蜂引蝶,谁敢否认?而周知之所认识的霍止,冷漠敷衍,高不可攀,与晏司臣眼中的霍止判若两人。除了霍止这张脸,晏司臣想不出还有什么能吸引到周知之了。
霍止似乎将他的世界定义得很简单:晏司臣和除了晏司臣以外的其他人。非黑即白,爱憎分明,着实很符合霍三少爷的脾性,想到这里,晏司臣抿了抿唇,笑意浅淡隐晦,却还是被推门而入的霍止一眼捕捉。霍止怀疑周知之不仅仅只是故意结识晏司臣,还给晏司臣灌了迷魂药,可怜他霍三儿追了晏司臣这么久,晏司臣也没对他笑过几回,霍止气得磨牙,却是敢怒不敢言,走过去在晏司臣身边坐下,状似随口一问:“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晏司臣咳了一声,神色如常道:“没什么。”
“……哦。”
作者有话说:
完全跨服聊天我真是每天都拖到二半夜更新
傍晚时分,晏司臣拔了针,霍止才取完医生开的药,又约了复诊时间,见晏司臣精神好些,有意哄他多说话。于是趁着晏司臣不注意,霍止右手稍稍一伸,便将人牵住了。两人站在同一阶滚梯上,前后无人,晏司臣皱了皱眉,低声叫他别闹,象征性地挣了一挣。霍止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谁知下一秒又缠上来,换作十指相扣的姿势,晏司臣睨他一眼,“再被人偷拍了传到网上去,说你霍三少爷大庭广众之下乱发春,你便开心了。”霍止浑不在意地笑:“我会怕这个?他们羡慕我还来不及,谁又敢说我一句不是。”晏司臣点了点头,“倒是谁也惹不起你。”
一直走到车前,霍止才彻底松了手,晏司臣先钻进副驾驶,一眼看见仪表台上放着的日料打包袋,纹丝未动,绳子都没拆,这才想起打针时霍止来回一趟的功夫哪够他吃饭,霍止坐进来,见晏司臣直勾勾地盯着纸袋上的logo看,连忙道:“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吃饭。”
晏司臣抱臂问他:“是我让你吃不上饭也得陪我打针的?”
霍止哪里敢认,“不不,是我心甘情愿……”
“我是这意思吗?”晏司臣陡然拔高音量,霍止后背一凉,知道这是较真了,凭他怎么插科打诨也蒙混不过去,霍止只好如实道:“我怕你一个人待久了犯困,那屋里空调开得低,真睡过去这退烧针岂不是白打了。”顿了顿,又低眉顺眼地说:“再者,上次你答应我一起吃饭,转眼就跑没影儿了。那皖菜馆子的汤炖得不错,我一直惦记着带你去尝。”
晏司臣半晌没言语,霍止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怕他跟自己怄气,又盼着他再较真一些。一直等到红灯变绿灯,晏司臣才说:“皖菜馆在哪里?”霍止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不远,就在后街。”晏司臣于是点点头,他记挂家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狗崽子,故而不想跑太远,霍止离家一天,也不知道板砖在家过得好不好。霍止眉眼渐渐舒展开,唇角噙着笑,只叫他放心便是了,晏司臣偏头看向车窗外,路边霓虹灯接盏而亮,他看得入神,没听见霍止低声喟叹,“到底是谁心疼谁呢……”满腔情意千回百转,被他一并揉碎了嵌进这字字句句里。
到了皖香居,依旧报的是霍渊时的名,这次没上二楼的包间,因着晏司臣多看了那屏风几眼,霍止便将人领到靠窗的位置坐下了。服务员送来菜单,霍止示意先给晏司臣看,晏司臣认认真真地翻了翻,只是菜色颇多,看得人眼花缭乱,于是晏司臣手腕一转,又将菜单还给霍止了。霍止忍笑接过,点了两样蒸菜,一份鲈鱼豆腐汤,眼下人不多,菜上得很快,最后一盅汤甫一掀盖,鲜美香气扑面而来。两大碗冒尖儿米饭被一并端上桌,晏司臣愕然,“我吃不了这么多。”霍止正给他舀汤,闻言闷声笑,“吃不了有我呢,快吃吧,都饿一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