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道全都挤得满满的,但见万头攒动,涌向出口处。
楼上有一条栏杆断了,一个男人掉进乐团的座厢。人们互相推挤着下楼,有些人滑了一跤,就此消失;楼上的防火门也挤了一堆人,推来挤去,远远看去活像一块会尖叫的地毯。
突然间,像是找到了通风口,人群「刷」地冲出去到外面的街道,冲向场外惊愕发呆的数千名群众,转眼间他们也沸腾了起来。整个会馆周围的区域就像是一口大油锅,锅里的油炸物沸腾蔓延到警戒线,融化了在场的警员、马匹和汽车等等,滋到了十字路口,四处流窜,一直淹到百老汇大道和第九大道,就这样一条滚烫冒烟的液体奔流直下,所到之处无能幸免。
埃勒里记得在暴乱开始时他曾放声大喊吉米&iddot;麦凯尔的名字,一边指着吓呆了的赛莱斯特&iddot;菲利普斯,一边拼命挡住不断把他往后推的人墙。等他终于挣扎到一把椅子上并且设法站稳在上面时,他看见吉米好不容易挤过三排座椅,找到那个惊慌的女孩,把她拦腰一抱,然后他们就被淹没在人潮里了。
之后他尽全力不使双足着地。
过了很久以后,他找到他父亲,他正在帮市长和局长指挥营救。他们都忙得没时间说话。两个人的帽子都不见了,都流着血,而且一身狼狈,警官的上衣甚至破得只剩下右边的袖子。他没看见麦凯尔或菲利普斯那女孩,也没看见卡扎利斯医生。他的眼睛不断飘向那堆排列整齐而且还在继续增加的尸体。然后,有人把警官叫走,埃勒里踏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大都会会馆里帮忙照顾受伤者。他是临时救护兵里的一员,他们当中有警察、消防队员、救护车的医生、红十字会的员工、志愿帮忙的街坊民众。令人惊心的警笛声不断,淹没了受伤患者的呻吟。
随着不断传进来的情报,恐怖的景象继续扩大。逃亡的群众不慎撞破第八大道和百老汇之间一些小街的店铺窗户,引来流氓、地痞、不良少年进入抢劫。想要干涉的过路人惨遭殴打,许多店主挨了打,有几个还被刀刺伤。打家劫舍的情况一度几乎失去了控制,又碰上百老汇剧院刚好散场,使得混乱的局面火上浇油,附近的旅馆全都紧锁门户。
幸好警车及时赶到,驱散群众,骑马的刑警冲散集结的人群,人群才渐渐地散开。往南一直到四十二街,有好几百家商店橱窗被打破,货物被抢。综合医院里的受伤者都被安置到走廊上来,红十字会在广场附近到处设置急救站;连远在北边的佛得罕医院的救护车都被借调紧急驶来本区救援。附近的「林迪」、「图特萧」及「杰克&iddot;邓普西」等餐馆,都自动送咖啡和三明治给救援人员食用。
清晨4点45分的时候,有一位叫艾华兹&iddot;琼斯的律师,把下列声明交给新闻界:
本人应今晚不幸酿成灾难的会议主席杰洛米&iddot;k法兰克伯纳和大纽约市所谓「市民行动团队」的中央委员会授权,公开声明:所有组织立即解散,一切组织性巡逻活动也立即停止。
法兰克伯纳先生及中央委员会代表所有参加本次立意良好但考虑欠周的群众运动市民,时昨晚在大都会会馆发生的事件,表达最诚挚的谦意和深刻的遗憾。
当记者一再要求发表个人声明时,法兰克伯纳摇头说:「我心情已经乱得什么也说不出来了。谁能说什么呢?我们大错特错了,市长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天亮的时候,「怪猫暴动」已经平息下来了,这个「四日行动」成了口传年鉴上一个血腥的段落。
不久,市长沉默地把该晚动乱结果的统计数字发给新闻记者。
死亡人数:
女性‐‐19
男性‐‐14
儿童‐‐6
总数‐‐39
重伤人数:
女性‐‐48
男性‐‐34
儿童‐‐13
总数‐‐115
轻伤及其他:
女性‐‐189
男性‐‐152
儿童‐‐10
总数‐‐351
因抢劫、非法集会、唆使暴力等罪名被捕者(包括未成年者)共计127人。
财务损失(粗估):450万美元。
因为她的尖叫声而触发恐慌,继而造成暴动的女人,市长说,她在混乱中遭践踏致死。她的姓名是梅贝尔&iddot;勒冈兹太太,48岁,寡妇,没有子女。她的尸体在凌晨2点38分,由其住在西六十五街四二一号修理蒸汽暖气的弟弟斯蒂芬&iddot;乔兰考斯基指认出来。事发时,勒冈兹太太附近的群众作证说,根据他们的记忆,她并没有受到任何人攻击或骚扰,但是当时站在那里的群众挤成一团,可能旁边有人不小心撞到她身上,使她内心的恐惧一下爆发了。
勒冈兹太太原来就有精神衰弱症,第一次发病是在她那潜水隧道工的丈夫死于职业性潜水病时。
经过调查,她绝不可能是怪猫。
市长同意新闻记者的看法,这是纽约市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动乱之一,可能是自1863年的征兵暴动以来最严重的一次。
埃勒里独坐在洛克菲勒广场的一张凳子上,周围一片漆黑。除了那尊普罗米修斯雕像,广场上空无一人。埃勒里大脑昏沉沉的,纽约沁凉的晨风吹拂着他手上和脸上的伤痕,和风清凉舒爽,让他有一种少有的清新感。普罗米修斯从那个低陷的亭台喷水壁对他讲话,有他做伴,埃勒里颇觉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