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以顾泽之在平西荻之战中下的战功,就算不能封个郡王,至少自己这个做父王的也可以为他向皇帝先请封一个镇国将军或者辅国将军。
是他怕顾泽之在军中声望超过顾晨之,又怕顾泽之觊觎世子之位,所以一手扼杀了顾泽之的前程,只为了成就顾晨之那个白眼狼。
是他眼瞎心也瞎,盲目地把心血付诸在顾晨之身上,是他忽略了顾泽之,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对不起三子。
端王心里后悔极了,他错得太多了……事到如今,弥补还来得及吗?
顾泽之即使不会读心,也能看得出来端王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开解他的意思,更不打算给他什么希望,又道:“我和小氿的家在京城。”
端王觉得心脏又是猛地一缩,遭到了重击,眼神又黯淡了几分,心中五味交杂,煎熬极了,更多的是愧疚,自责与后悔。
“泽之……”端王微微张嘴,还想说什么,过去他一直坚信王妃一定会原谅他,一定会回来的,可是现在,他再也无法这么欺骗自己。
既然泽之对他这么失望,那么王妃怕也是一样的心情。
她说义绝,就是真的要与自己义绝,从此,夫妻恩断义绝。
顾泽之起身,给端王行了礼后,就告退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端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平日里挺拔如松的身形似乎多了几分伛偻,看起来又苍老了几分。
窗外,花木依旧随风摇曳,簌簌作响,那斑驳的光影投在端王的脸上,萧索而冷凝。
夕阳渐渐地落了下去。
这一夜,端王又是彻夜未眠,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直至天明。
次日一早,顾泽之和秦氿就启程离开了洛安城,他们的车队比来时又添了十辆,全都是西疆的特产和端王送的仪程。
因为秦氿怀着孕,所以顾泽之特意让人在马车里垫了厚厚的一层垫子,让她可以躺着。
他又怕颠着她,宁可绕道,也要走宽敞平坦的官道,还刻意放慢了速度。
秦氿怀相好,这一路,她也没什么不舒坦,既没晕车,又没孕吐,每天都是好吃好睡,杜若和几个丫鬟都暗暗赞叹小主子定是个性格乖巧的,这么知道体贴亲娘。
他们这一路慢悠悠,直到十月底才到了京城。
而就在他们抵达的三天前,郁拂云才才刚返回了京城。
不像顾泽之在豫王军大败后,就拍拍屁股潇洒地回了西疆,作为元帅的郁拂云要处理的事就太多了,他要清理战场,要在豫州稳定民心,还要剿灭豫王军的残党流匪……
花了足足月余,处理完豫州那边的后续事宜,郁拂云才有功夫亲自把豫王全押解回京。
秦氿心里觉得这未免也太巧了,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故意算好的时间?”
秦氿不得不怀疑顾泽之是故意比郁拂云晚几天到京城,免得抢了他的风头,毕竟朝廷与豫州的这一战,郁拂云才是主帅。
顾泽之笑而不答,伸出手搀着秦氿的手下了马车。
马车旁,王嬷嬷早就翘首以待,对着顾泽之和秦氿福了一礼,“王爷,王妃,太妃在正堂等两位呢!”
王嬷嬷说得太妃指的是顾泽之的母亲萧夫人。
本来,他们二月启程去西疆后,萧夫人就住回她的萧府去了,顾泽之也就由着她,一直到五天前才提前派人回京,告诉萧夫人秦氿怀孕的事,又说担心秦氿到京城后无人照顾。
于是,萧夫人赶紧让人收拾东西,又匆匆地搬回了郡王府,这两天,她都是忙着监督阖府上下打扫、布置,几乎把所有有棱角的东西都收了。
当萧夫人看到顾泽之与秦氿携手来到自己跟前时,忍不住就先瞪了儿子一眼,仿佛在说,臭小子,你就是故意的,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她,非要等他们快到了才说。
“母亲。”
顾泽之微微地笑,与秦氿一起给萧夫人见礼。
他的确是故意的,说早了,他怕母亲担心得这一个多月都睡不好,他也知道他这么晚成家一直是母亲的一个心病,无论过去他怎么宽慰母亲,母亲始终觉得她对此也有一半的责任,觉得她耽误了自己的亲事。
萧夫人根本舍不得让秦氿屈膝,秦氿这才刚弯了点膝盖,就被她亲自抬手扶了起来,“小氿,行什么礼,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万事从简,讲那些个虚礼做什么。
快坐下。”
秦氿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萧夫人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秦氿。
秦氿的小腹已经微微地隆了起来,不过她穿着宽松的襦裙,所以肚子不显,面上泛着红光,肌肤莹润,双目有神。
萧夫人看她这副精神奕奕的样子,就知道她这一胎怀相好。
顾泽之笑着对着萧夫人揖了揖手,“母亲,小氿就交给您照顾了,我先进宫去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