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岁棠和鄢岁蘅一同端坐会客厅的上席,丫鬟给她们奉上新茶,告退时瞄了一眼鄢岁棠敲着桌面的手指。
一下、两下、三下,不疾不徐,却暗示着大小姐即将告罄的耐心。
众仆屏息凝神,默默地退了。一时间,满堂寂静,只有鄢岁棠瞑目等着,鄢岁蘅则心如擂鼓地低头呷茶。
门外风吹叶走,凄凄清清的一片光景,但日头高照,耀进眼中,便如万事万物都在烁烁地闪着光。
“来人。”鄢岁棠停了敲桌,语气不善,“去看看,这都多久了?是不是岑素逢跌断了腿,在用手爬呢?”
丫鬟诺诺地应了声,连忙小步出去查探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不见人来,鄢岁棠烦不胜烦地撂下茶杯,令鄢岁蘅原地等她,自己则踏上了那条半天不见人影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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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风大,猎猎地吹过耳,颇有些疼。
鄢岁棠把袖扣领扣都扣个规整,负手走出一段,耳边依旧只有风声,听不见半点人语。
按理说,刚才的丫鬟才走不久,还不如她的步速,这么一会儿应该至少能看到那丫鬟才对。
鄢岁棠的尾指不自觉地动了动,从腰侧的刀囊中摸出半匕刃光。
顷刻,耳际掠过一丝奇诡的破风。
鄢岁棠握着匕首横臂侧身,将将一挡,眼前迅疾现过一瞬间的残影,金石相击的脆响久久回荡在这一片林。
手臂微有些麻,可见来人力道狠厉,鄢岁棠的眼神添了一点严阵以待,将匕首牢牢攥住,谨慎地扫视四下。
背后又是一阵冷意,鄢岁棠当即勾脚后踢,鞋底稳稳撞上一道快刃,她只能收势撤退。
这人用剑,擅轻功奇袭,但招式诡谲,不像军营的剑法,更像是江湖上的野路子……
鄢岁棠停住身形,横刀立身,对方剑势未老,斜掠而来,却被她左手稳稳攥住剑锋,右腿一记扫堂,来人应声一软,登时矮了半边身子。
鄢大小姐乘胜追击,一脚踩在他的胸口,一声痛叫呼出,却不明显,被对方狠狠拦在了齿后。
江湖人的剑又轻又快,不少都会投身刺客行业,和手里这把很有些相似之处。
但绝大多数的江湖野路子,都远不如军营中人那么狠厉。他们的剑更像是玩玩,在大永朝这重文轻武的氛围下,江湖上很少传出什么狠辣令人咋舌的威名。
至少现如今的大永朝,说到心狠手辣,大家想起来的还得是名震长恨关的女将鄢岁棠。
也因为不够狠,对方明显没料到她敢徒手接刃,动手的力道更不如鄢岁棠那一脚。
鄢岁棠回想了一会儿,觉得这人应该也不是刺客,刺客讲究一击得胜,绝不恋战,这家伙更像是来挑衅的——或者说,来挑战的。
“喂。”鄢岁棠把注意力放回到黑衣人的身上。
对方戴着半张雪白色的面具,遮掩眉眼,唇角渗着丝丝点点的鲜血。
而他的胸口连着肩膀已经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以鄢岁棠的经验,不用猜也知道这层黑衣底下,多半已经淤青发紫,淤血都得养上很久才能散。
鄢岁棠谨慎地低身掐住来人下巴,以防真是死士服毒自杀:“叫什么名字?谁派你来的?为什么杀我?”
这人的身量还很单薄,身高也只微微高她一点,感觉是个未束冠的少年。
天赋的确很好,至少这轻功、这剑法,单拎出来恐怕还在她之上。
可惜恋战了点,对她的武功路数也不了解,全仗着脑门一热就冲上来,但凡她再多一成力,这小孩的肩膀恐怕都很难保住。
少年露出的一双眼眸满是愤恨,想扭开脸,却被鄢岁棠掰着,未能如愿。
“说话。”鄢岁棠冷声斥问,“想逼我对你用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