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色屏风挡住了内室的光景,太医出去开排毒的药方子了,内室一时无人。日光透过床边的窗子洒进被褥上,温暖而舒适,林桑青慢慢睁开眼睛,挑起嘴唇,露出一个深深微笑。
人多就是热闹,东一句西一句,像演折子戏一般精彩。
她只要当好一个虚弱看客便成,闭目聆听折子戏的旋律,其余的不用过问,自有聪明机智的枫栎在呢。
第36章幕后真凶
天下的父母都爱为儿女操心,听闻女儿又被禁足之后,柳尚书坐不住了,他连夜进宫,让白瑞传话给箫白泽,说想同他见一面。
奈何箫白泽刚解了雷公藤之毒,又强撑着起身说了会儿话,体力实在跟不上,晚间早早便睡下了,没有办法见他。
柳尚书转而又言,既然皇上安寝了,那他便去看一看柳昭仪吧,也不用太久,隔着门帘子和她说说话就成。但太后之前放过话,暂时禁柳昭仪的足,哪儿也不许她去,谁也不许她见,白瑞刚被太后申饬过,现在哪儿敢顶风作案,只得再次拒绝柳尚书的提请。
柳尚书在宫门前踱步良久,末了,神色焦灼地回家去了,算是白跑一趟。
烦心的不止柳尚书一人,人到中年,面临秃顶危机的御廷司典司长亦无比烦心。
他在这宫里有些年头了,打从这个国家还姓周时,便已在朝廷为官。他没有靠山,这些年靠着自己的努力,从最底层的差役做起,好不容易升到典司长的位置,如今屁股还没坐热呢,就出了这档子烦心事。
前朝的动乱不提,这些年有太后坐镇,后宫一直太平长安,需要他处理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譬如宫女打架,太监互骂等。处理下毒之案,他手生的很,千头万绪乱成一团,不知从何处下手。
纵使把接触过那盘桂花糖蒸栗粉糕的人全找出来,要想挨个盘查询问,也要颇费一番功夫,太后只给了他三天期限,时间实在不够。
典司长愁了一晚上,天亮后,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放出风声,说只要下毒的人主动出来投案,他会替他向皇上和太后求情,争取宽大处理;若下毒的人一直躲起来不吭声,他查到后定会加倍处罚,判个连坐或诛九族的罪名也是有可能的。
风声放出去后,久久没有回应,看来,在桂花糖蒸栗粉糕里下毒的人心态很好,如此重压之下还能不露声色,兴许这已不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
典司长甚为忧愁,日子十分不好过。
雷公藤毒性生猛,虽然只吞食了一小块,林桑青却还是在床上躺了两天。对着床帘子百无聊赖的日子里,她替箫白泽操了份闲心:强壮如她都受不了雷公藤的生猛毒性,在床上躺了两日,仍旧有头晕目眩之感,病病殃殃的萧白泽只会更加难受。
好歹萧白泽是在她宫里中毒的,说得再自私些,若不是他肚子饿,吃了块桂花糖蒸栗粉糕,现在她只怕不止是躺着这么简单了‐‐她吃东西不讲究,大嘴一张,能塞好几块糕点,按照这个分量,吃不死才怪。
她得空得去看看她的救命恩人。
太医提前叮嘱过,吞食雷公藤后脾胃不健,暂时先别吃油腻的食物。林桑青被迫喝了两天清粥,一点儿油花都不见,直喝得呕酸水,看见的人影都是重叠着的。
只有她和枫栎在殿中时,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用半是感激半是赞许的语气道:&ldo;多亏有你在,不然,本宫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太后解释这件事。枫栎,能在深宫中遇到你这样忠心护主的人,当真是本宫的福气。&rdo;
枫栎打了盆温水,贴心的替她擦拭脸颊,侧首温婉笑道:&ldo;娘娘别说这样的话,奴婢是您宫里的人,自然时时刻刻都要向着您说话,主子和奴才的荣辱是系在一起的,您若受了委屈,我们做奴才的也会跟着受委屈。&rdo;
深深凝望枫栎一眼,她仰起脸,欣慰地笑出声。
小圆脸梨奈不仅贪吃,还是个爱哭包,她中毒后的第三天,梨奈哭哭啼啼跑到她跟前,擤擤鼻涕,抽抽搭搭道:&ldo;小姐,夫人听闻您吞食了毒药,心疼得不得了,这两日一直在哭,眼睛都哭肿了。老爷想进宫来看您,但是柳尚书一直从中作梗,老爷的折子还没递到皇上跟前,便让柳尚书手底下的人抽走了。柳尚书真是小人,他的女儿下毒害您,他又那样为难老爷,这一家子都不是好东西,是杂碎!&rdo;
梨奈每说一句话,都要抽噎两声,抽着抽着,把林桑青的鼻子也给抽得酸涩了。
触景生情,她想到了她的亲爹林清远。
她记得,每到冬天,风寒湿气加重,她爹的腿疼病便会发作,严重时走路都得一瘸一拐的。她问过她爹,为什么他会有腿疼病,她爹说是年轻时不注意从台阶上摔下来,从此后就落下了这个老毛病,她一直信以为真。
直到有一次,她和大姐出门玩儿,下台阶的时候没注意,两个人一起滚落下去,她身体结实,没什么损伤,大姐的膝盖却破了层皮。她娘很生气,掐着腰骂了她半日,&ldo;你这个丧门星,害得你爹留下腿疼的老毛病,这次还要害你姐姐吗!&rdo;她这才知道,爹的腿疼病和她有关。
然,她问过很多次,爹始终不说她是怎么害得他落下腿疼的老毛病的,只说是他自己不注意,和她没有关系。
爹始终不说出实情,宁愿自己忍着疼痛,也是担心她的一种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