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白泽喝得醉醺醺,走起路来一步三晃,他身边那个叫白瑞的太监总管十分贴心,特意叫了架轿撵来,将箫白泽抬去了繁光宫。
颓然破败的宫墙上遍布斑斑旧痕,烛光摇曳不定,林桑青苦恼地看着躺在那张破破烂烂架子床上的某位大人物,内心充满了喟叹和郁闷。
繁光宫有什么好的,到处都是掉落的墙灰,夜里还会有调皮的小耗子跑来跑去,箫白泽去任何一位妃嫔的宫殿都比来繁光宫强。
真不知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喝醉的箫白泽同正常的时候还是有所区别的,他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拧着眉毛冲围在床边的宫人道:&ldo;你们都退下,全都退下,滚得远远儿的,朕不想看到你们。&rdo;
宫人们赶紧退到屏风后头,她也往后退了退,偏头同白瑞道:&ldo;白公公,那个,皇上喝醉了都是这个样子吗?&rdo;
白瑞叹气,&ldo;哎,回娘娘的话,皇上平日里十分自持,几乎滴酒不沾,倘使喝酒,也绝不会超过一壶。但有一日例外,每年的十月十八,皇上总是会把自己往醉了喝,何时喝到神智不清醒,何时才放下酒杯。&rdo;
林桑青了然颔首,难怪刚刚在保和殿,他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生怕自己不醉似的,她随口道:&ldo;这倒是奇怪,哪有人专门挑一天喝醉的。&rdo;
踮起脚尖看向屏风那头的箫白泽,白瑞担忧不已道:&ldo;以前都是杨妃娘娘伺候皇上安睡的,但今日皇上点名要来繁光宫,老臣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只好辛苦昭仪娘娘了,您仔细些照顾皇上。&rdo;
她匆匆点头,&ldo;行了行了,你们都到外面候着去吧,不若等下他又要动怒,这里有我就行。&rdo;转过身子,她吩咐枫栎,&ldo;枫栎,打盆热水来,五成热便行,我给皇上擦擦脸。&rdo;
枫栎应声去了,白瑞探头看向箫白泽,估计想叮嘱他什么事,还没等他张嘴,箫白泽忽道:&ldo;滚!&rdo;
缩缩脖子,白瑞赶紧退出殿外。
枫栎很快端了热水进来,林桑青怕箫白泽再像炸毛的狮子一样吼旁人,便将枫栎也支出殿外,只留她和箫白泽两人独处。
取出一条全新的毛巾,丢进水里再捞出来,她一边拧水一边想,若等下她靠近箫白泽时,他敢对她说&ldo;滚&rdo;,她便将这盆水全泼到他身上。反正他喝醉了,什么都不会记得,等到明天他清醒过来,问她怎么回事,她就告诉他,是他自己没留神从床上掉了下来,正好跌进放在床边的水盆里。
合情合理啊。
提着湿漉漉的毛巾靠近箫白泽,不知是提前知道她的心思还是有其他原因,箫白泽并没有冲她说&ldo;滚&rdo;字,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像大部分醉酒者一样,闭着眼睛,脸上微微流露出难受的表情。
斜坐在床沿边上,林桑青掀开被褥,先替他擦拭双手,絮絮叨叨道:&ldo;皇上,你别乱动弹,我给你擦擦手。我看你方才在席上捏了块西瓜吃,西瓜全是汁水,粘在手上黏哒哒的,你看我这破落的殿宇,尽显穷酸气,只有这床被褥勉强称得上华丽,你可别把它弄脏了。&rdo;
她只是在自言自语,压根没想箫白泽有所回应,擦完一只手,箫白泽突然翻了个身,朝向外侧,眼睛仍是闭着的,呓语一般轻声道:&ldo;我不记得自己的生辰,她在十月十八捡到我,从那以后,我便将十月十八当做生辰。&rdo;
她?林桑青皱眉,东宫太后吗?哇,坊间流传的话没错,皇上果然不是太后的亲生孩子,他是太后捡来的!
他是孤儿,无父无母,把被捡到的那一日当做生辰之日无可厚非,甚是合适。
将毛巾投回水里,揉两下后提出来,林桑青没打算往详细去追问,她虽是民间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却也晓得一个道理:再好奇,也永远不要试图探问皇帝的。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ldo;皇上之所以要到臣妾宫中来,大抵是因为臣妾无心争宠吧,你不用忧心我会趁机推倒你,在体内偷偷留下龙种。&rdo;她捧着拧干的毛巾走近他,自嘲笑道:&ldo;说来,我而今都二十岁了,还没有尝过鱼水之欢,甚至连黄图册子都不曾看过一本,委实是纯情。&rdo;顿一顿,又深深笑道:&ldo;不对,我才十七啊,花一样娇嫩的年纪,纯情是应当的。&rdo;
要是搁在往常,林桑青决计不敢、也不会当着箫白泽的面说这些话,但今天箫白泽喝醉了,醉酒之人都没有意识,就像是一块木头,跟他说什么话都不碍事,反正他听不进去。
她仍记得,每每她爹宿醉醒来,都像失了一场忆似的,一问三不知,醉酒期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一概不记得,只知道抱着茶壶喝水。
替他擦拭完比女子还要漂亮精致的面庞,林桑青按耐住上浮的嫉妒心,打个哈欠道:&ldo;夜已深,明儿个你还要赶早朝,便早些睡吧,我今晚打个地铺睡就行。&rdo;
第19章砸繁光宫
从借尸还魂的那一日起,林桑青就知道,她这辈子是皇上的女人,此生此世只能与箫白泽在一起,身心与贞操,全都要归于他。
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林桑青几乎从来不对未来抱有幻想,但她偶尔也会想,倘使日后嫁与不爱的男子,遇到圆房时,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想破脑袋也没想出个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