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对了,何家那个死去大女儿,不是被我认错妹妹了嘛。二郎真君的夫人很喜欢她,就把他带在身边玩儿几天。”听他提起焕娘,两人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他们滞留县城至今的原因。小谢和秋容。这两个苦命的女子,虽然一开始和他们闹了一些不愉快,但相处日久,双方都了解了彼此的品性,难免生出一些超出友谊的情愫。只是,人鬼殊途,也正是两人愁苦之处。两人对视了一眼,江帆突然问道:“云哥,鬼若是借尸还魂,会对以后有妨碍吗?”最先问出口的是江帆,而不是更为直爽藏不住事的江太阿。对于这一点,江停云却半点都不惊讶。江帆为人沉闷又谨慎,却比他们任何一个都看重感情。他如果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肯定是第一时间想要给人家一个名分,不会拖着人家。见江太阿也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江停云了然:看来,姜部郎府里那两个女鬼,魅力不小呀。不过……“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借尸还魂的事?可是遇见了什么人,听说了什么事?”江太阿道:“是一个道士,给了我们两道符,让我们转交秋容和小谢,说是如果哪一日听到门外有哭女儿的声音,让她们吞了符跑出去,先到的那个就可以借尸还魂回转人世。”“符,什么符?给我看看。”江停云觉得,这件事有些巧合。江太阿道:“符已经给她们了,因为怕耽误了时机,这次也没带她们回来。”实际上,之所以他们没带小谢和秋容回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鬼身毕竟自带阴气,他们两个是读书人,还有几分文气护体,可他们的家人就不一样了。特别是江帆,就算他再喜欢秋容,也不可能把秋蓉带到自己母亲身边。江停云想了想,说:“也罢,我明天和母亲说一声,随你们到县城去一趟。不过这事不能实话实说,免得母亲担忧,需得编个别的理由。”主要是他这边刚经历了一场事,害贾氏担惊受怕了一场。若是贾氏得知他再要沾染鬼神之事,虽然不至于阻拦,还是要提心吊胆。江帆想了想,说:“正好两天后,赵家三公子要举办一场文会,你就跟伯母说,是要跟着我们去以文会友。”“这个理由好。”江停云连连点头,“你们先回去,我明天早上和你们一起出发。”这年头,哪个读书人不是一年参加好几个文会?参加文会虽然打着以文会友的名头,但实际上,最大的作用却是结交人脉。毕竟官场之上独木难支,若是没有一两个同窗好友相互扶持,只怕一辈子也难以走长远。当然了,若你本身有惊天之才除外。贾氏自己就是官宦人家出身,丈夫又是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自是比别人更明白人脉的重要性。因而,一听儿子说要到县城去参加文会,立刻就让柳二家的给他收拾东西,并往包袱里放了五十两的碎银子。“文会上见到的人都是咱们的同乡,日后若是有一个发达的,都可能成为你在朝堂上的助力。”贾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全部教给儿子,“参加完文会之后,不必急着回来。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在文会上若是结识了志趣相投的人,也可以下帖子请人家。”所谓的交情,不就是交流的次数多了,彼此了解的深了,自然而然就产生的吗?江停云听得连连点头,没有半点不耐之色。反倒是贾氏自己说到最后,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就让人给他烧水沐浴,催促他早早歇息,别耽误了明日登船。等江停云走了之后,贾氏才拿帕子沾了沾眼角,对柳二家的的说:“这孩子打小就懂事,知道心疼我,从来不让我多操心。”柳二家的笑道:“这是太太的服气呢,太太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哭起来了?”贾氏道:“我知道他这次去县城,参加文会只是个借口。必然是阿帆和太阿那里出了什么事,找他去帮忙的。既然要瞒着我,这件事必然不小,怕说出来惹我担忧,所以才卓以隐瞒。”“啊,这……这可如何是好?”柳二家的没想到这一层,听她说破顿时就急了,“太太既然猜到了,为何不拦一拦?咱们云哥儿将来是要做状元的人物,怎么能跟着那两个混小子冒险?”贾氏摇了摇头,“孩子大了,总有自己的想法,拦得了一时,还拦得了一世吗?”江氏一族的人虽然多,但她丈夫这一脉的人口实在单薄。如果其余的江氏族人争气也就罢了,他们作为家主一脉自该扶持一二,将来也是助力。偏整个江氏一族除了她儿子之外,有读书天赋的也就一个虎头,其余的只能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子罢了。而且虎头的心思还不在读书上,整日只爱舞枪弄棒。反倒是江帆和江太阿两个,不但读书有天赋,人品也没得说,她也乐意儿子和对方交好。既然是要和人结交,就断没有只让别人捧着她儿子,她儿子却半点不付出的道理。而且贾氏也相信,江停云行事自有分寸,她只需要支持儿子就是了。只不过,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却是免不了的。=====江停云丝毫不知道,自己一心隐藏的事情已经被母亲看穿了。第二天一早,他就背着行李拜别母亲,和江帆二人一同登舟,往芙蓉县而去。江家村离芙蓉县并不远,他们三人又是顺流而下,朝发夕至,在芙蓉县的码头登陆时,天水交接处的夕阳还露着半张脸。江停云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晚风习习中,河面上的空气特别新鲜。他顺手折了截垂柳,指了指停泊在不远处的一艘大船,“那船是哪里来的?咱们芙蓉县可没这么大的船吧?”虽然他们这里也是水网密布,但大的河流并不多,渔民们打鱼要么直接在河边下网,要么就是撑一个小渔船。像眼前这么大的,绝对是外地来的。“嘘!”江帆急忙示意他噤声,低声道,“云哥,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吧。”江停云心头疑惑,却也知道江帆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就没有再多问,跟着他们到了姜部郎的旧邸。从考试结束之后,两人就再次找到了赵大娘,出钱续了租。原本赵大娘是不要的,一再推辞,说是一早商量好的,让他们免费住。但两人已经白住了两个月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再白住下去,执意要给钱。见他们诚心要给,赵大娘也就收了,并向两人保证,在他们租住期间,不会把其他的院子再租给别人。两人情况特殊,这个福利正中下怀,也就没有再推却,千恩万谢地答应了。他们一路领着江停云进了居住的院子,小谢和秋容一下子就认出了他,惊得慌忙躲闪,不敢靠近他分毫。“小谢,秋容姑娘,云哥来了,你们快来拜见。”江太阿一边帮忙放行李,一边扬声呼喊。江帆却是挑了挑眉,笑道:“你们不用害怕,云哥是来帮咱们的。”二女这才现出身形,却也只敢远远地站着,战战兢兢地对江停云行了万福礼。“奴家小谢(秋容),见过江公子,江公子万福。”江帆二人不明就里,江停云却清楚得很,不禁粲然一笑,想要表达一下自己的善意。却不想,他不笑还好,一笑之下,二女就遏制不住地瑟瑟发抖。她们不由自主就想起来,上一次这位公子来这里的时候,就是这么笑眯眯地识破了她们用动物骨头布置得障眼法。现下他又笑了,是不是要收拾她们了?二人的反应出乎意料,江停云不由尴尬,头一次对自己的仪表产生了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