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这么想躲,宋持风也不想逼得太紧,只能委托团长尽量多照顾她,让她自己静一静。他看父亲被宋薄言气得吹胡子瞪眼,习以为常地哼笑一声,用筷子把碗里的狮子头夹成两半。只是还没来得及下口,电话铃响起,宋持风接起来,听了半分钟不到便是面色微微一冷。“临时有点儿事儿,我去一下,你们先吃。”他直接往外走,管家从他挂电话起身就小跑着上楼去拿外套,到准备追出去的这点儿时间里,汽车引擎声已经远去了。所幸城市晚高峰期已经过去,宋持风一路绿灯,风驰电掣地到了庆城第一医院。这个时间其他同事都已经回家,发现宁馥倒在舞蹈房里的是巡逻的门卫,打完120之后才开始手忙脚乱地联系团长他们。“检查结果出来了,就是作息不规律,可能今天也没吃什么东西,导致了低血糖。”他到住院部的时候,医生正在门口和团长说话,“但是比较麻烦的是她晕倒的时候,姿势可能不太好,扭到了脚……”团长差点儿跳起来:“医生,她没伤到筋吧,她可是个舞蹈演员,这关系她之后的职业生涯!”“晕倒可不会因为你是舞蹈演员就给你优待。”那医生特受不了这逻辑不通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虽然万幸没伤到筋,但未来至少一个月内不能下地走路,养不好很有可能真的会断送职业生涯,还有,注意营养均衡,她刚才各项指标显示有点儿轻微的营养不良。”团长送走医生才注意到旁边宋持风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只是他的表情不太明朗,双眸间充斥着一种晦暗的神色。团长走过去,向他打招呼:“宋先生。”“谢谢你通知我。”宋持风立刻恢复到平常的表情,“人醒了吗?”团长摇头:“刚醒了会儿,估计太累又睡过去了,哎,她最近真的练得太疯了,练起来经常有一顿没一顿的,我今天中午都把饭给她带过去了,估计是练到忘了吃……”“没事儿。”他说。这事儿当然怨不着舞团里的人,宁馥这么大个人了,有些事儿他们也只能以劝为主,劝得动劝不动那还得另说。“您辛苦了,这里交给我,先回去休息吧。”团长走后,宋持风走进病房,看见小姑娘脸色寡白地躺在床上睡着,手背上插着一根输液管,旁边的点滴架上挂着几个比她大臂还粗的大瓶子。他不该放她一个人的,就应该强硬地见面,确定她一切都好,然后看着她吃饭、睡觉、补充营养。男人垂眸,看着宁馥因为脸色苍白而显得更加浓重的黑眼圈,心尖上闪过如电流般的刺痛感。就这么喜欢他吗?宁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护士正好推门进来,看她一脸迷茫地准备下床,先哎了好几声阻止她乱动,才解释说:“你这个脚踝现在都肿成个大馒头了,可别乱动!”经护士这么一提醒,宁馥才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处传来一股异样感。她在护士的搀扶下坐起身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还真是,青紫一片,肿得老高。宁馥记得昨天自己确实是没怎么吃东西,晕过去的前一秒她心里还在想,要是刚吃了两口就好了。不过她倒并不是主观意愿上绝食,主要是跳舞确实是她逃避情绪的一种手段,而忘记吃饭属于是这种手段的副作用。一旦沉进去,宁馥经常是感觉不到饿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很有可能一天一顿也没吃。这么想来,她这次晕倒扭到脚,也算是自作自受。护士走后,宁馥一个人躺在床上,情绪不由自主地消沉。她那天是真的想和时慈好好谈谈,把一些话摊开来说,不留疙瘩和隐患。但是她为什么冲动了呢。大概是因为当时她站在时慈的对面,而时慈的脸上全都是让她感觉到陌生的神色。他在理直气壮地跟她说,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因为要让她过上好日子,把她养在家里。她努力的目标是让彼此都有稳定的物质生活,能更好地实现梦想。而他努力的目标却是用更稳定的生活把她圈住,变成他的一件附属品。那一刻,宁馥清楚地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好像不再是她之前可以拼尽全力去爱的那个时慈了。那天宁馥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时慈家出来的,也不记得时慈有没有追出来,反正她到路边拦了辆车就直接报了林诗筠那个小出租屋的地址,跟她凑合了一晚上。之后她换了手机号,舞团演出还要继续,宁馥的行李都丢在时慈那儿没去拿,也没找房子,她从林诗筠那儿出来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在舞团过了小半个月。想到那天的事情,宁馥又觉得懒倦,在床上躺到中午,也没觉得饿。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病房门被人敲了敲,宁馥看过去,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上拎着一个保温桶。他走到床边很自然地给她支起床上桌,低声唤她:“吃饭。”在这种时候,宁馥最不想见的就是宋持风。显然,宁馥对宋持风谈不上讨厌,但也绝对谈不上喜欢。在她看来,不管过程如何,事实上就是宋持风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虽然她不能否认他确实有很强大的人格魅力,让她没办法特别厌恶他,但事实就是事实,不会改变。更何况宋持风的存在总是会让宁馥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想起自己的不坚定,也想起时慈。所以这次她换手机号和微信完全没有通知他,甚至工作室也没去,就躲在舞团里练舞。她在逃避自己的情绪的同时,也在逃避和宋持风见面,甚至想借此机会一并斩断和宋持风的联系。她不想再回到那种生理与情感的拉扯漩涡中去了。“胡闹也要有个限度,吃饭。”宋持风见她没反应,不拿筷子也不说话,他的眉头往眉心收了收,语气却还算温和。过了几秒,宁馥才别过头去,声音冷淡:“不用你管。”闻言,宋持风却在床边坐下,“你吃完饭我就走。”宁馥不回头,他也不动,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宁馥落败下来,拿起桌上的筷子。饭盒里的食物大多清淡,却看得出搭配得很讲究,只可惜她满脑子只想着让宋持风赶紧走,一顿饭吃完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宋持风说话算话地起身收拾好饭盒与碗筷,看着她的后脑勺道别:“好好休息。”宁馥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离去,没忍住:“宋持风!”“嗯。”身后传来男人声音。“晚上别来了。”他没有回应。宁馥回头,病房门口已经空空如也。傍晚,医生例行查房,直接给宁馥开了一张出院单,说明早她就可以让家人来接了。宁馥还坐在床上纠结要不要把扭伤这件事情告诉父母,就看男人再一次在她病房门上浅浅敲了两下,拎着保温桶走了进来。她抬头的时候简直觉得宋持风不可理喻,杏眼圆睁:“我不是让你晚上别来了吗?”男人支起她病床上的床上桌,把保温桶放在桌面上,语气很淡地说:“我没答应。”这个人果然不可理喻!宁馥脾气也上来了,把头往旁边一别,觉得对不可理喻的人就得用不可理喻的办法:“可我也没答应要吃你的晚饭。”“那你想吃谁的晚饭?”宋持风好像在哄小孩。“我想吃自己的晚饭,”宁馥说,“我饿了会自己点外卖的,不用宋先生担心。”她好像每次身体有病痛的时候,都会特别像个小朋友,有很多幼稚的小脾气,只是对别人毫无杀伤力不说,还经常直接或间接地惩罚到自己。说老实话,如果没有最后一条,宋持风觉得还是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