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尧从涂威嘴里知道了砚城的花灯大会马上就要举办,他转念一想,突然怀疑皮灯笼的制造者是不是有可能从别处将灯笼做好,然后送到扎依镇来卖。毕竟扎依镇偏僻,又有引魂灯风俗,将皮灯笼偷龙转凤混进去卖倒是比在城里要安全得多。心里有了探查的方向,沈君尧在用晚饭的时候决定明日分成四组,分别前往扎依镇周围的四个县城查探所有的灯笼店。他们要用最笨的办法,全面搜索可能还潜藏的皮灯笼好判断往前查探的路线。姜甯把皮灯笼的特征给所有人细致讲解了一番,在途中又发现了一个新的特点。制作者是个十分细致的匠人,这些皮灯笼的内部黏合处都做了折叠处理。灯笼面是直接贴在竹骨架上的,相比起其他灯笼匠人直接将纸贴上去只顾着朝外一面的美观忽略了朝内一面的整齐,皮灯笼的制作者显然追求极致的美。皮的内部粘合处都先朝内折叠了一小部分,将不整齐的部分都折成铜线粗细的卷边再黏贴在竹骨架上,细节处理十分讲究。把姜甯以及时均的发现总结起来,所有人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上,明日一早立刻行动。冬日的太阳十分难得,暖光洒在路面上,积雪在悄无声息中消融,清晨就有马蹄声响起,御宁卫们迎着晨光奔赴周边的县城……384灯笼大师十几号人忙忙碌碌探查了两日,沈君尧可算是等到了好消息。时均那一组人在扎依镇往东方向的鸠县发现了一家灯笼铺子,里头虽然没有皮灯笼,但是发现了一摸一样处理纸张和竹子的手法。信息传到沈君尧手里,他和姜甯这一组当天夜里就往鸠县赶。灯笼铺子的老板是个女子,名叫黄巧儿,沈君尧他们赶到的时候她正惴惴不安在门外张望,时均正跟身边的人在聊着什么。“发现了什么。”沈君尧目光从黄巧儿身上掠过,直直落在了时均身侧的灯笼桌上。桌上是还没有完成制作完成的灯笼,零零散散的竹子骨架和纸张散落在桌面上,上色的画笔也随意放置一旁,颜料已经微微有些结块了。“竹子和纸张的处理与皮灯笼的一致,不过店内并没有发现皮灯笼,也尚未找到血液的痕迹。”,时均说着把桌面上的竹枝递了过来,姜甯接过跟沈君尧看了一眼,确实一致。沈君尧放下手中的竹条转身向黄巧儿走去,站在她跟前摸了摸腰间的佩刀,随后单刀直入问她师承何人。从黄巧儿的工作桌子来看,她并不是那种对细节十分讲究的人,与皮灯笼上显示的精致细节有些对不上,沈君尧更偏向于她只是与皮灯笼制作者有着相同的技艺。黄巧儿已经从时均嘴里知道了他们在寻找一个制灯人,但她并不知道那制灯人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只知道自己似乎跟那人扯上了什么关系,沈君尧这么一问她急忙说出了一个人来。“我跟翟易先生学过一段时间,但中途因为家中出事便离开了,只学了些基本功和皮毛,不敢妄自跟翟易先生攀师徒关系的。”涂威听到这个名字朝着沈君尧抱了抱拳,“指挥使,这个翟易属下听过,是我们砚城极富盛名的灯笼制作大家,每年花灯大会夺魁之人都是他的弟子,区别只是哪一位弟子罢了。”一个闻名遐迩的灯笼大师,相同的细节处理方式,倒是很符合凶手的描写,沈君尧默默记下了翟易这个名字。虽然黄巧儿按理来说不像凶手,但曹奎依然盘查了她的不在场证明。她的邻居以及隔壁铺子的小二都能能证明她这大半个月确实都在店中制作灯笼,从来不曾离开鸠县也没在她的桌上见过什么类似皮肤之类的东西。凶手极有可能是翟易他本人,也有可能是跟翟易学过技术的学徒,虽说缩小了疑犯的范围,但这范围依然太广泛了一些。沈君尧觉得凶手极有可能是在距离扎依镇很近的地方动手制作了灯笼,随即趁着皮还能保持弹性的时候将灯笼混进引魂灯中。这也就意味着,皮的来源极有可能是附近的这几个镇子,包括这个鸠县。趁着天气不错,沈君尧丝毫没给属下们歇息的机会,以极快的速度给他们分配了任务,所有人又火急火燎前往了义庄、坟场以及乱葬岗,而姜甯则跟着他去打听是否有失踪人员。鸠县不比扎依镇,是个规模不小的县城,县衙的人见着沈君尧一个个如履薄冰,听他说要查看关于失踪人员的名册,立刻就去取。册子送了上来,但却没能找到合适的人员。上头记载最近一起失踪案都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走失的还是一个2岁不到的孩童。姜甯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身体还太小了,身上的皮肤不足以制作三个以上的六面引魂灯,即便凶手养着他到这个月才剥皮,生长速度也远远达不到皮灯笼所需的皮量要求。若是一个月前就失踪的其他人员那就更加不符合了,死皮不易保存,凶手没必要花那么大的精力将皮剥下来之后再日日保养,这样操作的时间成本太大,还不如直接在制作灯笼前十来天再动手剥皮更省事一些。“大人,这样大海捞针难度太大了,无法确定被剥皮者的身份,我们很难锁定凶手的活动范围,很可能连前进的方向都不对。”姜甯翻完名册多少有些无奈,感觉自己身怀绝技无处施展,连尸体都没有,她很难给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了。沈君尧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目前来看,他们除了这样大海捞针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在他们觉得事情越发难办之际,曹奎在荒郊的乱葬岗有了重大发现。两具被草席包裹草草下葬的尸体被他挖了出来,其中一具尸体裸露在外的左手能明显看见皮肤表面血肉模糊的痕迹。385剥皮乱葬岗虽然每天都有新的尸体送过来埋葬,但因为近半个月来时常下雪的缘故,偷懒的人便倾向于在旁人已经清理过积雪的地方附近下铲,挖坑埋尸。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部分这一个月内死去的人都集中被埋在东侧的一个土坡背面。曹奎问清楚了位置带了三个白衣就开始干活,四个大男人足足挖了一整天,翻出了十一具尸体,其中两具就是他们正在寻找的“人”。时均和涂威都是无功而返,姜甯他们在卫所等到了酉时末才看见曹奎他们四个推着一辆板车回来,上面的东西用草席盖着看不见,但姜甯心中猜测,十有八九是尸体。等他们走近,沈君尧都不需要开口,曹奎一脸兴奋就把自己的成果甩了出来。当时两具尸体用一模一样款式颜色的草席包裹着埋在同一个坑里,很显然是同时被埋葬的。其中一个御宁卫将尸体搬起来的时候尸体的左手正好滑落,衣袖被草席夹住,光裸的手臂露了出来。曹奎一眼就看见了手臂上斑驳的痕迹,正好就是失去皮肤的模样。“我们将这两具尸体的衣衫都挑开大致翻看了一下,不止手臂,前胸和后背的皮也被剥走了。”借着灯笼,姜甯无法判别两具尸体的肤色是否与皮灯笼相符,但是从其中那具手臂上有伤痕的尸体来看,确实是皮肤被人剥走了。但奇怪的是,手臂上的皮看起来剥得并不好,斑驳不堪断断续续根本不成条块,不符合做灯笼的面积大小。看起来更像似,一种尝试。天黑不适合剖验尸体,涂威安排了人看守尸体,其余人全都松了口气回去歇息,姜甯第一个躺回了床上去补觉。她发现别人谈恋爱要钱,她跟沈指挥使谈恋爱要命,既要别人的命也要她自己的命。他们两个的感情发展完全是伴随着一件件诡案加班来进展加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