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彩云心一横作了决定,与其在这里活受罪,不如回娘家去。大不了被他们骂一顿说我守不住。她耐着性子过了几个月,等身子差不多复元了,终于向夫人开了口。
这天,她脸色略好了一些,便来到夫人处请安,然后坐在夫人面前缓缓地说:&ldo;夫人,我想跟您说句心里话。怪我命薄,老爷留下的一条根也没保住。我想,这样在洪府呆下去,心里堵得发慌,所以想搬回娘家去住一段日子。请夫人应允。&rdo;
洪夫人看了一眼脸色依然苍白的彩云,沉吟道:&ldo;这……不太好吧,老爷去世才不过一年。你还年轻,不说守一辈子嘛,三年的孝总是该守的。好歹也是老爷明媒正娶的人嘛,说出去很不好听的。&rdo;
彩云见她用这种话来堵自己,不由得拧劲又上来了,倔强地说:&ldo;人家说什么我管不了。老爷在世的时候对我恩重如山,我对他也尽力尽力,问心无愧。他撒手走了,我还有什么指望?回娘家也不过是侍奉老母亲罢了,还不是一样守吗?&rdo;
洪夫人冷笑道:&ldo;那你也该为我们想想呀。我们家上上下下对你客客气气的,也没人欺侮你呀,更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回娘家去住,人家看了不会说我们洪府不容人吗?&rdo;
彩云坚决地说:&ldo;这个您放心,我懂得怎么对别人说。你们对我是够宽厚的,是我这个人不安分,受不了约束,别人议论起来自然是我的不是,是我自己要走的。&rdo;
洪夫人沉默半晌,她其实也不愿再留下彩云,每当看见她,都会引起许多不愉快的回忆,还要照顾她吃喝。既然她提出要走,不如就由了她,只需把条件讲清楚,日后便眼不见心不烦了。于是叹了口气说:&ldo;姨太太,既然你打定主意要走,我自然也不好强留。不过话要说明白了,一是你自己一定要回娘家的,我们洪家可没有亏待你,你到哪儿也不许编派我们洪家的不是;二呢,你自己的衣裳、手饰都可以带走,我再送你1000两银子,算是我们洪府的一点心意,多了也没有;三呢,德官你不能带走。&rdo;
彩云顿时激动起来,说道:&ldo;夫人,钱要不要无所谓,老爷给我的三万两你们吞了,我也不再计较了。不过,德官我要带走。&rdo;
洪夫人沉下脸,说道:&ldo;德官是老爷的骨血,是洪家的后代,怎么可以给你呢?&rdo;
&ldo;德官是我生的,是我的女儿,自然应该由我带着。&rdo;
洪夫人断然说道:&ldo;这办不到!你是她的姨娘,你在洪府一天,她管你叫一天姨娘。你离开了洪府,德官跟你就没有任何关系了。&rdo;
彩云怔怔地望着洪夫人说:&ldo;夫人,谁是德官的亲娘?孩子不跟着自己的亲娘跟谁?&rdo;
&ldo;姨太太,你别糊涂啦!你不为我们想,也该为故去的老爷想想;不为老爷想,也该为德官想想。在洪府,德官是状元的千金、名门的小姐。跟了你去,她算个什么呀?&rdo;
彩云愣住了,是呀,德官跟着我会有怎样的前途呢?难道也去学绣花?难道也去上花船?
&ldo;再说,你回到了娘家,守不守节我们也就管不了了。我想你是终究要改嫁的。那么德官你怎么办?是带过去好还是不带去?放在你娘家,谁来养她?你带过去,德官就是个拖油瓶,一辈子受气受罪。你既是她的亲娘,忍心让她受这份委屈吗?……你好好想想,自己拿主意吧!&rdo;
二、彩云遗产被夺(6)
洪夫人说完,站起身走了。
彩云独自坐在那里,茫然无措,她原以为自己强硬一些恐怕就能把德官要回来,结果还是一场空。虽说回娘家的目的是达到了,但想到当年轰轰烈烈地来,今日却冷冷清清地走,不觉心如刀绞,格外凄凉。名分名分,一个人的名分就是刻在了肉里,永远刮不掉、换不了的。你再要强,可你能拗得过这个名分吗?你能忍心让德官也承袭你的这个下等名分吗?不,决不能!自己受多大的委屈不要紧,可不能让德官受委屈。否则将来她会怨恨自己的。罢了,罢了。
&ldo;唉!&rdo;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低下了倔强的头。为了德官的前途,她只好忍痛答应了夫人,拿了那1000两银子回了娘家。
三、立山求亲(1)
回到了家里,她还是住自己的房间,所不同的是,墙上多了一幅《红梅水仙图》,这是她和洪钧爱情的纪念,和生命一样珍贵的东西。床头小柜上放着露西亚送的八音盒,寂寞的时候,她便打开来听一听,随着那古老的德国民歌的响起,她的心仿佛又回到了柏林,眼前又出现了那些美好的日子。
平日里,彩云帮母亲做些家务,有时也写写字、画点画,并且又开始绣花,挣一点零用钱。就这样不知不觉两年过去了。
秋天,家中有了喜事,阿良考中了秀才。一家人高高兴兴地庆贺了一番。彩云的脸上开始有了笑容,自己多年的苦心总算有了一点回报。
一日,梅仙来看她。她倒还是老样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她眼角也有了细细的皱纹。两个人叙叙旧,不免又哭了一场。梅仙还在富记花船干她的老本行,并且仍然和立山、陆凤翔保持着亲密的关系。立山最近来到了苏州,又上了花船,这次是有目的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