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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1页）

接生婆在一旁忍不住说：&ldo;死了，生下来就死了。&rdo;

彩云猛然坐了起来，用嘶哑的嗓音疯狂地叫道：&ldo;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他在哪儿？在哪儿呀！&rdo;她不顾一切地下了床，朝接生婆扑去，被阿桃和彩云娘紧紧拉住。她推开她们，冲到小桌边，终于看见了小包被上躺着脸色已经发青、咽了气的孩子。她一把抱起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哭叫起来：&ldo;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回来呀，回来呀！妈妈在叫你，你听见吗？你为什么不动？为什么呀？&rdo;

……

她疯狂地、声嘶力竭地悲号着。这撕心裂胆的悲号声传出房外、传出洪府，在漆黑的夜空里回荡。

淅淅沥沥的冬雨软绵绵地打在枯枝败叶上，阴霾的天空像抹上了一层锅灰，又湿又冷的空气塞满了四周。秋天逝去，寒风呼啸；冷雨刚停，雪花又至。一年中最难熬的季节来了。

彩云自儿子夭亡后，在床上整整躺了三个月，才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人像脱了一层皮似的，憔悴不堪。过了年，刮了两天风，天终于放晴了。这天，阿桃扶着彩云下了床，靠在藤椅上，把手炉和脚炉里的炭火加满了，打开了窗子，让她在射进的阳光下暖一暖。

阿桃端来一杯热茶，说：&ldo;快喝点热茶吧，你看今天的太阳多好啊！&rdo;

看着窗外和煦阳光下轻轻摇晃的竹林，几只麻雀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叫，彩云不觉感到了几分生气，淡淡一笑，虚弱地叹道：&ldo;是啊，真暖和。唉，没想到，我居然还活了下来。&rdo;

&ldo;你身体底子好，再养一阵就恢复了。中午想吃点什么？让他们给你做。&rdo;阿桃欣慰地说。

彩云说：&ldo;想吃点干饭了，炒两个小菜。大头菜炒肉丝。还有，冬笋有没有？&rdo;

阿桃说：&ldo;有，今年的冬笋可好了，做个冬笋焖小鸡好不好？&rdo;

&ldo;好，多放些汤。也怪了，居然想吃晕腥了。&rdo;

阿桃高兴地说：&ldo;这是你的病要好了，我去对他们说。&rdo;转身离去。

彩云也高兴了些，总算想吃东西了，这样身子就会有力气，可以做些事了，至少可以把老爷的东西再整理整理。老爷的书房已经被夫人整理过了，但在自己屋里还有不少留下的字画、衣物、书籍，也该整理一下。

忽然，园子外边传来了人声，小德官向这边跑来。她已经两岁半了。奶娘跟在后面喊：&ldo;德官小姐，别跑，小心摔着了。&rdo;

彩云一见欣喜不已，晃悠着走出门去，喊道：&ldo;德官，德官，快过来！&rdo;

花坛旁，德官站住，眨了眨眼睛，迟疑地望着她。

彩云迎上去，一把抱起德官，说道：&ldo;哟，长这么高了，又重了，我快抱不动你了。德官呀，你认识我吗？来，进屋玩。&rdo;她费力地把德官抱进房中。

德官对她和她的房间都感到有点陌生。彩云忙拿出一个布娃娃给她玩，逗她道:&ldo;瞧，好玩吗？还有这个……&rdo;又给她一只布老虎。德官高兴地笑了。

二、彩云遗产被夺（5）

奶娘也进了屋，站在一旁。

彩云问道：&ldo;还吃奶吗？&rdo;

胖胖的奶娘答道：&ldo;断奶多时了。现在饭量不小，能吃大半碗八宝粥呢！&rdo;

&ldo;夜里还哭吗？&rdo;

&ldo;不哭，睡得可好呢！&rdo;

彩云微笑着望着女儿，那小脸上眉眼鼻子十分匀称，眼睛倒是像洪钧，丹凤眼，尾部往上挑，显得更加妩媚。嘴和鼻子越来越像自己，真是个小美人儿！不由心中又多了几分疼爱。她

抚摸着德官的头发，问道：&ldo;长大了，漂亮了。德官，记得我吗？&rdo;

德官望望她，轻轻地点点头。

&ldo;叫我！&rdo;

德官张开小口，露出两排珍珠似的小牙，喊道：&ldo;姨娘！&rdo;

彩云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她多么希望孩子长大一点就能懂点事，会叫她一声娘啊。于是她抚着德官的小肩膀，说道：&ldo;我是你娘，是你的亲娘。知道吗？&rdo;

德官小嘴一撇，不领情地说：&ldo;不，你不是我娘，是姨娘。&rdo;

这时，洪夫人在门外面喊道：&ldo;德官，快回来！&rdo;

德官答应一声，一扭身，挣脱了彩云的怀抱向外跑去。布娃娃、布老虎全被扔到了地上。德官一边跑，一边喊道：&ldo;娘，我在这儿！&rdo;奶娘也赶紧跟了出去。

彩云伸着手，怔怔地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感到万分凄楚和失望。

这时，阿桃端着一罐汤兴冲冲地走来，见状问道：&ldo;姨太太，快来喝鸡汤吧！哎，怎么了？&rdo;

彩云苦笑了一下，坐着发呆。她算是把自己在洪家的位置全看透了。她想：我不过是洪家的一个佣人罢了，不同于一般佣人的是不用干粗活而已，可处境有时连佣人也不如。世上最亲的人莫过于血肉之情了吧？可他们却抢走了我的骨肉，不让她叫我娘。在这里，名分才是第一，其他都得服从这个。老爷在时，有他疼爱，别人不敢太造次。可老爷一死，还有谁会为我遮风避雨呢？他们抢走了我的活命钱，又夺走女儿，还逼得我早产，害死了我的儿子。下一步，他们就会把我逼上死路的。老爷临死时说过，让我过几年就再找一个人，不必为他死守。他算是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