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一切就这样缓缓、缓缓的变得通透起来,院墙、青砖、老树……最后都没了踪影,只留陈卿言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处一动不动,这才觉出冷来,禁不住裹紧了身上的衣裳。可远处不知怎么忽的就起了浓雾,什么都看不清了,唯有从浓雾深处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来,由远及近,再熟悉不过了。
刚将眼泪擦干的陈卿言这会儿只觉得眼眶又酸涩的要命,可却哭不出来。
他见这人时,总是要笑着的。
“走啊。”
陆觉伸出手来——陈卿言瞧着他的这双手,想着他也曾无数次的这样对自己说过,温柔的,缠绵的,痴心的,无赖的,却哪一次都不如这一次一般,要自己只剩下了一腔的心甘情愿。
像是心底里头有个未知的声音笃定的一遍遍的催促着自己将手交到他的手上。
“陈卿言,跟他走吧。”
这一场梦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陈卿言摸着自己湿漉漉的枕头只觉得格外的真实,只是有一样比不得现在——自己仍是被陆眠之牢牢的搂在怀里,梦中的那个寒冬自然是抵不过身边这仍在酣睡着人的体温的。
一早陆觉还未吃完饭,就听见前厅有人说了一声“三小姐回来了”,随着一阵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陆觉早饭也不吃了,兴冲冲的快步走了出去,正好与来的人迎面碰头,陆觉干脆一把牢牢抱住了对方,笑嘻嘻的没个样子,说道:“三姐,你回来啦!”
“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撒娇呢?”陆棠伸出手指在陆觉的脑门儿点了一下,像是无奈陆觉的孩子脾气,却是宠溺的瞧着自己的弟弟笑了。
陆觉的三姐陆棠比陆觉年长三岁,是这一家四个孩子里头与陆觉最好的,因为年岁差的不多,小时候陆觉就是三姐的跟屁虫儿,道都走不利索还要在人家后头颠颠儿的随着。
陆棠是在四年前结的婚,嫁给了青梅竹马的爱人,门当户对般配非常,可是总归有憾——小两口结婚这些年没有孩子,陆觉的三姐夫并不在乎,宽慰陆棠“老天爷要我就疼你一个还不好么?你不要为这事儿心烦。”话虽是这样说,可到底成了陆棠的一处心病,常常免不了为此伤怀。
“姐夫呢?没跟你一起回来?”陆觉不要下人伸手,而是自己亲自泡了陆棠爱喝的碧螺春,恭端了茶壶给他三姐倒上。
“银行里忙。”陆棠虽已嫁做人妇,但总还是像个未出嫁的少女,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像极了母亲,忽闪着格外灵动,再加上今天穿的鹅黄色洋装更是显得人格外娇俏。“爸妈呢?”
“一大早就出去了,我也没瞧见人。”陆觉说着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半倚在沙发上,“找他们有事儿?”
“没事儿。困就再去睡会儿。”陆棠瞧了瞧手表,竟是起身要走的架势。
陆觉赶紧一把拉住他三姐,急道:“你这会儿走干什么?茶都不喝一口?反正也是一个人在家,不如吃了午饭再走。”
“我……有事。”陆棠挣不开身,磕磕巴巴的说道。
“刚还说没事儿呢!”陆眠之多么聪明的一个人,自然察觉出了其中的古怪,又瞧着他三姐这闪烁其词的模样,忽的想起一事来:“你又要去看什么江湖游医?都是骗子!”
陆棠是为了这没孩子的事儿痴心了。
一年前也不知道从谁那听了浑话,说是天津卫来了一名医专门诊治这类疑难杂症,病急乱投医,她以为这回终于得治了,自己背着家人一人偷偷的去,花了大价钱买了几副药回来偷偷的煎服,可不出几日就觉得身上发虚,嘴里发苦,头昏眼花,上吐下泻,幸好是陆觉的三姐夫发现的早,及时送了医院,这才算是救了回来。
陆觉当时还在国外留学,收到信时已经是一月之后,仍是气的捶胸顿足,恨不得回国去砸了那江湖骗子的摊子,可那骗子早就赚了钱跑了,上哪儿再去寻人?更气他三姐也是读过书的人,怎么脑子这样糊涂,真是要人费心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