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雪一直紧随我们到着陆点。
以南极现在的情形,我当时的地图肯定派不上用场。好多世纪以前,大片的冰原就已消失。罗斯海与韦德尔海连成了一片,将南极洲之东与西海岸巨大的岛屿隔断。奥斯卡说,我们着陆的位置大致处于南纬70°,过去地质勘测上称之为威尔克斯谷地。谷地里很平坦,到处是卵石,一片荒芜。
飞行器刚一着陆,我们立即穿上防护服外套。防护服很厚,既保暖,紧密连为一体的面罩又能提供罐装空气。飞船的气闸门打开,外面的景致虽则荒凉,却也不是那么不堪。整个南极洲都是沙漠一片,但沙漠往往也很漂亮:我想起了天赤星内陆,或犹他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沙漠,又或是仿照地球改造的,回旋纪之前的火星旧照片。因为多岩石,一片死气沉沉,跟火星很相近。奥斯卡说,这地方气候寒冷,但又不够冷,不足以形成永久性冰盖,还有就是比较干燥。夏末这样的一场雪,不到天黑就很可能溶化掉。阵阵暴雪,飘落进地面的坑穴里,漫天飞舞,模糊了一直延伸至远方的低矮平行的山脊的轮廓。
太阳贴近天际,从云层后面洒下昏暗的光芒。还要过几个小时天才会黑,但我们已经备好黑夜行进的全副武装。士兵们将便携高强灯和其他一些装备搬上自供电大卡车。卡车轮胎是铰接式的,特别大。然后,他们列成方队,开始前进。平民则尾随其后。
我们依靠指南针导航。假想智慧生物的机器装置距离还相当远,还看不见。我们降落的地点,远在根据无人飞行器失灵位置而划定的区域之外。越过那一界限,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装备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就不得而知了。&ldo;我们当然信任假想智慧生物,&rdo;奥斯卡说,&ldo;但跟其他生物一样,他们也有自动装备,因此可能致使非主观故意的事件发生,尤其是考虑到他们借以运作的时空纬度与我们差异是如此巨大。&rdo;但那一切都不及这吹得人行走困难的风,这脚底下鹅卵石单调的咯嘣声,或者这渗入我们面罩的硫化氢的淡淡刺鼻味,那么真切,那么贴近。
我们行进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突然,一位技术人员看了看一个仪器,叫大家停下来。
&ldo;这就是半径界限。&rdo;奥斯卡低声道:无人飞行器一越过大致这界限,就会神秘失灵。
三位士兵继续行进,我们其余人都紧张不安地等候着。大雪停了,我们头顶露出来片片天空。但天黑得很快。科技人员亮起几只灯,照射向昏暗的前方。
尖刀队士兵前行特定一段距离,便停下来,朝我们招招手。我们小心翼翼地保持一定距离,晃来晃去的灯光表明我们跟随在他们身后‐‐我一面想,要是假想智慧生物碰巧往这边看,不可能不发现我们。
但我们已深入半径范围内,却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夜幕降临,气温也随之下降。我们将面罩周围的救生服兜帽系紧。风依然很疾,突然间暴雪停了。晴空下,我们能看清假想智慧生物那些机械装置的外形。它们就在我们面前,惊人地近。技术人员赶紧将移动灯光朝向这些机械装置。
我们一直称这些建筑&ldo;假想智慧生物机械装置&rdo;,但从地面看,它们更像是巨大的几何体,而非机器。最近的那个是一个标准的长方体,一边侧面有半英里长,正以缓慢却(勉强)看得见的速度移动。因为距离很近,我想自己感觉到了脚底下笨重而轻微的震颤。
我们都悄不做声地向长方体靠近。相形之下,走在最前面的士兵显得非常小。技术人员纷纷将灯光上扬,在最近的垂直面上晃来晃去。整个垂直面表层都是单一的砂岩构造。规整的造型,不能不让人觉得它像是一个大得出奇的建筑,只是这建筑没有任何门窗,犹如密闭的金字塔般神秘莫解。
好一阵子,我只是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奥斯卡说,它肯定探测到了我们的到来;但如果说探测到了,它却不见任何明显的回应。然后,技术人员开始忙活起来。他们架起三脚架,将灯固定在上面,然后解开传感器和记录装置,将它们固定在冷冰冰的卵石地上。一排编号递增的刺眼的灯光,将沙漠分割成一面明暗相间的被子。
这立方体的更远处,散布着六七个大小差不多,形状各异,却同样单调形状的物体,每个物体间相隔有几公里。这些物体,有的成圆柱体,有的是八边形,有的是削去圆顶的球体,有的成圆锥截面形状。有的是砂岩颜色,如这个立方体;其他的或黑色,或钴蓝,或黑曜岩色,或镉黄。任何一个物体里都容得下一座小城镇,而且所有都不慢不紧地,以同样速度朝远处的群山和大海驶去。&ldo;太大啦,&rdo;奥斯卡大气不敢出地说,&ldo;这些物体,可却又是那么渺小,相对于假想智慧生物整体而言。&rdo;明晃晃的灯光在他面罩下映出的暗影,使他看上去像一只胆小的动物,正探头探脑往洞外瞅。&ldo;让人不禁望而生畏啊。&rdo;
的确是让人禁不住心生畏惧,当身处这星球的极地沙漠,身处这人类最初的诞生之地,尔后又成为数十上百亿人的坟冢,不见任何标识的坟冢的极地沙漠。科技人员在激活传感器和勘测装置的当儿,我未经奥斯卡的允许(不过他疾步跟在我身后)走到立方体基座几百码的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