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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鼠略一沉吟：

&ldo;漂浮着的，从轮船食堂里飘来的罐装啤酒，和油炸沙丁鱼罐头一起。这回可以了吧？&rdo;

&ldo;嗯。&rdo;

&ldo;喝着喝着，女的问我往下怎么办，说她往估计有海岛的方向游。我说估计没有岛屿，还不如就在这儿喝啤酒，飞机肯定来搭救的。可是女的一个人游走了。&rdo;鼠停了一下，喝口啤酒&rdo;&ldo;女的连续游了两天两夜，终于爬上一个孤岛，我么，醉了两天后给飞机救出。这么着，好多年后两人竟在山脚一家小酒吧里不期而遇。&rdo;

又一块儿喝啤酒了？&rdo;

&ldo;不觉得感伤&rdo;&ldo;或许。&rdo;我说。

6

鼠的小说有两个优点。一是没有性场面，二是一个人也没死。本来人是要死的，也要同女的睡觉，十有八九。

&ldo;莫非是我错了？&rdo;女的问。

鼠喝了口啤酒，缓缓摇头道：&ldo;清楚说来，大家都错了。&rdo;

&ldo;为什么那样认为？&rdo;

&ldo;噢‐‐&rdo;鼠只此一声，用舌头舔了舔上唇，并未作答。

&ldo;我拼命往岛上游，胳膊都差点儿累断，难受得真以为活不成了。所以我好几次这样寻思：说不定是我错你对。我如此拼死拼活地挣扎，而你却干脆一动不动地只是在海上漂浮。这是为什么呢？&rdo;

女的说到这里，淡然一笑，转而不无忧伤地揉了一会眼眶，鼠在衣袋里胡乱地摸来摸去。3年没吸烟了，直馋得不行。

&ldo;你是想我死了才对？&rdo;

&ldo;有点儿。&rdo;

&ldo;真的有点儿？&rdo;

&ldo;……忘了。&rdo;

两人沉默片刻。鼠觉得总该谈点什么才好。

&ldo;喂，人生下来就是不公平的。&rdo;

&ldo;谁的话？&rdo;

&ldo;约翰。f肯尼迪。&rdo;

7

小的时候，我是个十分沉默寡言的少年。父母很担心，把我领到相识的一个精神科医生家里。

医生的家位于看得见大海的高坡地段。刚在阳光朗朗的客厅沙发上坐下，一位举止不俗的中年妇女便端来冰冻桔汁和两个油炸饼。我小心‐‐以免砂糖粒落在膝部‐‐吃了半个油饼，喝光了桔汁。

&ldo;再喝点？&rdo;医生问。我摇摇头。房间至只剩我们两人面面相觑。莫扎特的肖像画从正面墙壁上如同胆怯的猫似地瞪着我，仿佛在怨恨我什么。

&ldo;很早以前，有个地方有一只非常逗人喜爱的出羊。&rdo;

精彩的开头。于是我闭目想象那只逗人喜爱的山羊。

&ldo;山羊脖子上总是挂着一只沉甸甸的金表，呼哧呼哧地到处走个不停。而那只金表却重得出奇，而且坏得不能走。这时兔子朋友赶来说道：&lso;喂小羊，干嘛总是挂着那只动都不动一下的表啊？又重，又没用，不是吗？&rso;&lso;重是重，&rso;山羊说，&lso;不过早已习惯了，重也好，不重也好。&rso;&rdo;说到这里，医生喝了口自己的桔汁，笑眯眯地看着我。我默默等待下文。

&ldo;一天山羊过生日，兔子送来一个扎着礼品带的漂亮盒子。里面是一只光闪闪的又轻巧走时又准的新表。山羊高兴得什么似的，挂在脖子上到处走给大家看。&rdo;

话头突然就此打住。

&ldo;你是山羊，我是兔子，表是你的心。&rdo;

我感到被人愚弄了，无可奈何地点点头。

每个周日下午，我都乘电车再转公共汽车去一次这位医生家，一边吃咖啡面包卷、苹果苏、薄煎饼和沾蜜糖的羊角包，一边接受治疗。大约花了一年时间，我也因此落得个再找牙医的下场。

&ldo;文明就是传达。&rdo;他说，&ldo;假如不能表达什么，就等于并不存在，懂吗？就是零。比方说你肚子饿了，只消说一句&lso;肚子饿了&rso;就解决问题。我就会给你甜饼，你吃下去就是（我抓了一块甜饼）。可要是你什么都不说，那就没有甜饼（医生与人为难似地把甜饼藏在桌子底下），就是零，明白？你是不愿意开口，但肚子空空，这样，你势必想不用语言而表达出来也就是借助表情动作。试试看！&rdo;

于是我捂着肚子，做出痛苦的神情。医生笑了，说那是消化不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