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停在强调,没关系,你想走,我跟你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项思没有说话,她又回到前几天和我冷战的模样,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板着脸瞪我,而是等着我发完脾气,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吵闹着要买玩具。这让我更加生气,我不希望还在她眼里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我希望在她眼里我有所成长,可我刚刚做的事显然是个小孩才会做的事,这让我更加恼火,对自己恼火。
她陪着我又一次待到天亮,只是不像上次一样其乐融融地谈天说地。我们相对无言,却谁又不肯开口说第一句。
我这样搞了几次,不过没再在墙上砸洞,直到张鄂实在受不了,一边说着第二天我和他都有工作要做,我虽然可能不需要睡眠,可他很需要。
我顶嘴道,&ldo;你这具健硕身体够你熬一个月的通宵了,更何况你何时换回你自己的真身?意识体这样借住在别人身体里,你不觉得违和吗?&rdo;
他只好骂骂咧咧地走开。我说完才意识到,其实我和项思一直是借住,这里即便有木地板,也终究不是我们的家。
项思也没再提及离开的事。张鄂倒是对我的工作非常上心,事无巨细地指导我,说我有天赋。我撇了撇嘴,不过是每天去到一栋大楼里的地下室里给一堆积尘的材料分类。他说的应该是我这具身体不会像他那样一进去就疯狂打喷嚏吧。
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一天夜里,在换身体之后从不做梦的我,竟然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浓雾,而项思就站在我面前,跟我要告别。
这一次我没有发火,而是认真地问她为什么。
&ldo;你知道吗,有趣的是,之前我们两个人住在一具身体里的时候,当我们得知彼此的存在之后,我们恨不得取代,甚至杀死对方。可现在我们在不同的身体里,却开始离不开对方了。&rdo;
&ldo;离不开就别离开了。或者你带我走。你知道我们是如今海煤镇仅剩的两个人。我们只剩下彼此了。&rdo;我想忍住,可眼泪就是不争气地留下来。
&ldo;项慈,&rdo;她上前替我擦干眼泪,&ldo;虽然我们认识彼此的时间并不长,可其实我们早就从出生就认识了。我很了解你,就像我了解我自己一样。你不适合接下来我要去的地方,你适合在这里。&rdo;
&ldo;你要去哪儿?&rdo;
&ldo;世和会。丰松虽然死了,可世和会肯定还留有丰家的势力,我要找到他们……&rdo;
&ldo;去报仇?&rdo;
&ldo;不。&rdo;项思摇了摇头,&ldo;严格意义来说,母亲是被雾墙里的雾给杀死的。父亲则是因为世和会。这一切都是因为世和会选中了海煤镇,做了那个实验。我要去世和会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瓦解他们,因为如果海煤镇是他们的第一个试验区,恐怕还有第二个。&rdo;她想了想补充道,&ldo;我还需要了解他们所了解的雾墙的秘密。雾墙里到底有什么,它又为何出现,又为何会创造出双生世界。&rdo;
&ldo;带我去,我是人造人,我可以帮你!&rdo;
&ldo;不,项慈,我知道你只是害怕又一次孤独一人。&rdo;她摸了摸我的头,说,&ldo;你还有张鄂,还会有新的朋友,和新的生活。你的过去已经不会再纠缠你的未来。可我不行,我始终忘记不了我母亲死时的景象。我需要知道雾墙的历史,需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我母亲就这么死去。也许我查清楚之后,我就会放下执念,回来和你一起生活。&rdo;
&ldo;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回来?&rdo;
&ldo;我答应你,&rdo;她想起什么,这两个月来第一次笑得这么灿烂,&ldo;而且只要你想,你就能随时随地看到我,站在我的视角,就好像你的意识体来拜访做客一样。这可能是因为我们意识体分离到两个身体的时候,还有所连结。&rdo;
&ldo;那怎么才能做到?&rdo;我好奇地问她。
&ldo;到时候你自然会明白的。&rdo;
梦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而旁边项思的床已经空了。我走到公寓的客厅,发现餐桌上留着张鄂的字条,他说他答应送项思一程。我握着那张纸条,呆坐在客厅里松软的沙发上,望着阳台外的林立建筑,和远处琉璃城标志性的尖顶教堂。
张鄂说过,琉璃城曾是一个充满信仰的城市,可雾墙出现后,人们的信仰开始动摇,矛盾被激化,城里到处都是暗伤与猜疑。
可他还是喜欢在这里待着,因为他相信,那信仰的力量一直都在,只是被污垢所掩盖。迟早有一天,那份光芒定会重新照耀洗礼琉璃城的所有石路小巷。
他说那话的时候眼里放着异彩,让我想起我的丰复余曾经在操场上对我讲述丰家历史时候的景象。
我开始祈祷,我能马上见到项思。
我知道我终于不会再孤独。
我已经开始想她了。
(全文完)
二十九关于这篇故事
这算是我这个帐号第一次在这里写的一个经历过连载的小说完结的时刻。
(黑眼仁那个祭品不算)
(虽然我也贼喜欢那篇超短篇,但是给人的感觉更像是某种作文)
(还是有点小心疼,毕竟里面的设定我一拍脑门想出来的,后来还越想越喜欢)